一
那是一箇中午,太陽顯得有點過分熱情。
在那個院子裡,曾進行過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的談判。
忽然人群一陣騷動。
“賈主席來了!”陝西作協一個工作人員說。
一個墩實的、穿著深藍色夾克衫的漢子,慢慢地走向我們。
他比想象中還要矮一點,小腹有些突出。
他的作品在中國是比較特殊的存在,那麼細膩的文筆,竟然從這個老農般的作家手上流出。
我一直記得他小說中的一句話,男人對女人說,你是我的地,我想怎麼犁就怎麼犁。
以及散文裡的一句話,在遊北京大學校園的時候,他說,一個未名的人,走過一個未名的湖。
他的寫作風格,正是我所喜歡的,既傳統又現代,既寫實又高遠,語言樸拙憨厚,內心卻波瀾萬丈。
二
65歲的他握著我的手,手很軟乎,很溫熱。
這位陝西作協主席用很濃重的秦腔說,好羨慕你的年輕。
我想說,我只是看上去年輕,但後來什麼也沒說,只是笑了笑。
雖然是見第一面,但卻象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當我還在讀初中的時候,人民群眾不斷增長的物質文化生活需要與落後的社會生產力之間已經形成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我那時有個小本本,經常摘抄作家們的金句,賈老師的文字讓我驚訝。
他從無數文學青年中脫穎而出,絕不是偶然的,憑的是他對生活獨到的感悟,這種感悟跟天賦脫不了干係。
他有著典型西北男人的劍眉,嘴脣較厚。
他象一個鄉村種植能手一樣,默默應允著大家合影的要求。
他自稱農民作家,併為此自豪。
一旁有個朋友說,這真是位偉大的作家,大概中國凡讀過書,認識字的人,都看過他的文字吧。
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人,不少還是大人物,都很善於表達自己,有的眉飛色舞,有的做著大幅度的手勢。唯恐別人不能理解自己。
只有他,永遠不緊不慢。
安靜的時候,他會無聊地開關麥克風,拿右手食指在桌子上比劃,那應該是在練書法吧。
有人告訴我,他的書法作品很值錢,曾經有開發商請他為新開發的樓盤寫字,每賣出一套,送賈大師的書法作品一幅。
三
他的散文作品《寫給母親》最近登上央視《朗讀者》,由演員斯琴高娃朗讀,這是3月一顆當量強大的催淚彈。
賈老師說,他也是後來才知道的,“走到哪,大家都在說這個文章,好多外省的人也在說這個東西,微信上傳得很熱”。
一個年輕女讀者告訴賈平凹,央視節目播出後,她父親要求她看三次,把文章背下來。
賈老師羞澀地笑笑,坦誠地說:“這不是說我寫的有多好,每一個人寫他的父親母親的時候,都有真情實感,他們在讀文章的過程中,可能想到了自己的父親母親”。
“最重要的是斯琴高娃朗讀得好,”最後他還不忘表達一下自己的謙虛。
他說:“想不到這個節目影響能那麼大,我的散文集一般可以發行50萬冊,但看的人還是少,我很羨慕現在的年輕寫手。”
賈老師現在一直堅持用鋼筆寫作,因為電腦“寫起來快,改起來慢”。
白鹿原繪畫
四
關於賈老師跟陳忠實老師哪個更偉大的爭議,一直在進行。
我覺得這個爭議毫無意義。
就象當年爭論譚詠麟和張國榮誰唱得更好聽一樣,只有一個結果。
那就是:都好聽。
陳忠實老師最近這些年很火,他的《白鹿原》評價極高,有的人認為,他的這部作品早該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難得的是,由小說改編而成的電影和話劇同樣火爆。今天(4月5日),某省電視臺在該劇外景地搭臺,做了一個開播儀式。
這部電視劇由西安土著、《蝸居》中的壞男人張嘉譯主演,其它演員有何冰、秦海璐等。
同時,北京人藝版和陝西人藝版的《白鹿原》將在4月掀起熱浪,為了紀念陳大師去世一週年。
陳是2016年4月29日因癌症去世的。
估計與一位已逝去的大師對壘,賈老師的壓力也很大。
《廢都》出版後,他成了一個寫作和商業的神話。
然而此後,對他的批評和非議一直沒有中斷,不少人認為他的創作出現了衰退的跡象。
但我覺得,他的好作品還在後面。
就象歷史的囚徒寫公號文章一樣,最好的,永遠是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