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與文學的博弈和媾和:“十七年文學”(1949-1966)

文學 政治 藝術 紅巖 帝都文化老饕 2017-05-10

政治與文學的博弈和媾和:“十七年文學”(1949-1966)十七年文學是指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949)"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1966年)開始,這一階段的中國文學歷程,屬於中國當代文學史的一個重要時期。半個世紀後的今天,我們回顧19491966年那段塵封的歷史,百感交集。這段歷史造就了中國文學史中前所未有的話語統一,強大的政治力量最終令文學領域內的一切異質思想噤聲;“政治”先於“藝術”的文學評判標準抑制了國內優秀文學的創作我們發現,在政治馴化的表層之下,文學工作者私人的審美旨趣成為一股潛在的暗流,與政治規範在文學領域展開角力,令文學活動混合著政治與個人情結的雙重性質。只是政治力量太過強大,以至於令人忽略了藝術在“十七年”文學活中的存在。事實上,對藝術審美的追求早已根植於新中國第一代文學工作者的靈魂之中,成為了他們的生活狀態,因此,這些文學工作者自身的藝術素養在政治因素的壓力下被迫妥協和讓步的同時,也在可行的範圍內採取了適當的策略作用於文學活動。一言以蔽之,這是在當代文學史上獨具風采的十七年,其實也是政治與文學相互博弈的十七年。

下面我將分別從“人和自我”、“英雄模式化與中間人物缺失”兩方面對十七年文學進行分析。

人和自我

2 0 世紀初, 文學以“ 吶喊” 的姿態呼喚著中國“ 人” 、“ 人性” 、“ 人道”與“ 自我” 的復甦, 到了共和國成立後的17 年, 卻又出現了“ 人” “ 自我” 失落的現象, 其原因何在呢?

我們或許可以通過追本溯源找出答案。

4 0 年代解放區文學是十七年文學的直接源頭和範本。 通過研究4 0 年代解放區文學的演進,我們不難發現, 政治壓倒文學就是一個規範逐漸產生、作家逐漸向規範認同、看齊並且在此過程中拋棄了自身的過程。首先, 這種規範體現在對作家的主體性人格影響上。作為革命的中心, 延安是進步的象徵, 而進步在延安具體有許多表現: 無產階級世界觀、民主作風… 因而, 追求進步的作家來到延安後必須與自身“小資情調”作鬥爭, 必須深入群眾, 深入生活; 必須為工農兵服務, 為革命戰爭服務, 必須將文學創造活動自覺改為文學普及工作…總之, “革命者” 的規範式非常具體, 知識分子要成為一個革命者, 就必須改造自己或接受改造, 使自己“合式” , 成為革命大軍中的任意一員。這種對個性色彩、對獨立主體的扼殺在戰爭年代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沿襲到和平年代, 那就必然造成了十七年文學中“人” “自我” 失落的現象。

除此之外,解放區文學需要的是“ 為工農兵服務” 、為革命服務的懼有當前功利性的作品, 因而作家的主要任務不是“表現自我” , 而是“謳歌他者”; 不是“宣揚自我” , 而是“宣傳革命” 。文學有了一個外在的共同目標, 從此,文學便從純粹個人創作的蕪雜局面開始走向共同、單一的絕對外向式創作了。內向性的自我無用武之地,顯得多餘, 便開始退隱於幕後,並逐漸變得無足輕重、遮蔽不明起來了。這種情況沉積到五六十年代,就使得在十七年文學中“ 自我” 這個詞都被遺忘了,自我失落了也不為人所知。

當然,十七年文學中還是有“人和自我”意識的體現的,不過這種體現是以一種極其隱蔽的方式進行的。如趙樹理的小說就以《鍛鍊鍛鍊》為例,小說中塑造了“小腿疼”、“吃不飽”兩個好吃懶做、愛佔便宜的落後婦女形象及王聚海、楊小四等兩種幹部形象。從作者筆調來看,與農民的偷懶消極相比,作者顯然更著墨對幹部墮落的指責,他認為農民大眾身上的美好人性是被這些“混入了黨內的壞分子”給逼走的,而農人們看重踏實生活、重視個人權利的性格在一定程度上是得到作者包容的。這不得不說是十七年文學中對“人” “自我”情懷抒發的一大亮點。政治與文學的博弈和媾和:“十七年文學”(1949-1966)

英雄模式化與中間人物缺失

自解放區文學開始,文學便為政治所膨脹, 所扼殺。這種膨脹和扼殺集中體現在文學的人物形象描寫上——英雄模式化與中間人物缺失。如果要問十七年文學寫了多少種人? 可以很簡單地回答: 兩個: 好人和壞人。或者再極端點地回答:沒有一個。當然, 說十七年文學完全沒有寫出一個人, 似有些偏激。不過, 說十七年文學所寫的“ 好人”或“ 壞人”都存在“非人化”傾向或事實上即“非人”, 卻言之有據。現實中的“人” ,應該是一個內涵豐富的系統。他既有政治性的層面,也有非政治性的層面, 而且,後者在構成“人”這個系統中還佔著更大的比重。

但是,英雄和先進難道不是個人存在嗎? 表面看來似乎如是,不過只要多翻幾篇作品,便會讓人驚訝: 這些英雄和先進儼如一個模子裡塑造出來的。他們都長得威武高大, 一臉正氣, 連說話的腔調都幾乎相同。《百鍊成鋼》中的秦德貴, 《紅巖》 中的許雲峰,《豔陽天》中的肖長春… … 除了時代、環境的不同,幾乎難以區分出“這一個”和“那一個”來: 他們都是“一個人”的不同變體而已。而“這一個”,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提及英雄,便是長得威武高大,一臉正氣,提及壞人,便是出身剝削階層,欺男霸女,形象猥瑣。“人” 失落了。文學中“個人”的消失, 又與此一時期文本個性的消失相響應: 對人理解的“模式化” 、“ 概念化” 必然帶來創作的“ 模式化” 、“ 概念化” 。事實上, 整個十七年均可視作對先進“ 規範” 的公式表達: 或單純謳歌之; 或寫某人從“ 非規範” 向“ 規範”的努力、轉換。

英雄模式化與中間人物缺失,這是時代和文學的悲哀,也是政治與文學的博弈的必然結果。政治與文學的博弈和媾和:“十七年文學”(1949-1966)

小結

對待在政治與文學的博弈中發展出來的十七年文學,我們不妨如果換一個角度, 即從文學的掙扎的角度來看, 十七年文學也許不只是一出乏善可陳的悲劇, 它可能還是一出有聲有色的壯劇。它在面對文學政治化、政治左傾化的雙重壓力, 沒有丟棄文學的理念,沒有放棄文學的抗爭, 相反卻見縫插針地作著努力, 不屈不撓地爭取生存與發展的權利。由此來看, 十七年的文學不僅在政治的壓力下堅韌地生長著, 頑強地活著, 而且還因為其探求者的不畏強壓, 忍辱負重,表現出一種“盜火者” 的奮鬥精神與獻身風度。這一切,就很值得我們以一種敬而重之的態度, 去重溫他們那不同尋常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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