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小說裡最重要的是什麼?│回顧我的寫作「紀念」

文學 汪曾祺 小說 文章 小說月報 2017-05-19

5月16日是著名作家汪曾祺先生逝世二十週年。《小說月報》曾先後選載先生的《受戒》《大淖記事》等名作,今晚特別分享他在本刊1994年發表的《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小說回顧》一文,以志懷念。百花文藝出版社也為紀念汪曾祺先生推出書畫集《四時佳興》,瞭解詳情,請點擊文末“閱讀原文”標籤。

《小說月報》2017年5期最新面世,陸續與全國讀者見面,新刊精彩,敬請期待。

汪曾祺:小說裡最重要的是什麼?│回顧我的寫作「紀念」

汪曾祺(1920.3.5-1997.5.16)

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

——小說回顧

文│汪曾祺

我一九四〇年開始發表小說,那年我二十歲。屈指算來,已經有半個世紀了。最初的小說是沈從文先生《各體文習作》和《創作實習》課上所交的課卷,經沈先生寄給報刊發表的。四十年代寫的小說曾結為《邂逅集》,一九四八年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以後是一段空白。一九四九年到六十年代,我沒有寫小說。一九六二年寫了三個短篇,在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出了一個小集子《羊舍的夜晚》。以後又是一段空白。到八十年代初,我忽然連續發表了不少小說,一直到現在。

我家的後園有一棵藤本植物,家裡人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因為它從來不開花。有一年夏天,它忽然暴發似的一下子開了很多很多白色的、黃色的花。原來這是一棵金銀花。我八十年代初忽然寫了不少小說,有點像那棵金銀花。

為什麼我寫小說時作時輟,當中有那樣長的兩大段空白呢?

我的小說《受戒》發表後引起一點震動。一個青年作家睜大了眼睛問:“小說也是可以這樣寫的?”他以為小說只能“那樣”寫,這樣寫的小說他沒有見過。那樣寫的小說是哪樣的呢?要寫好人好事,寫可以作為大家學習的榜樣的先進人物,模範、英雄,要有思想性,有明確的主題……總之,得“為政治服務”。我寫不了“那樣”的小說,於是就不寫。

八十年代為什麼又寫起來了呢?因為氣候比較好。當時強調要解放思想,允許有較多的創作自由。“這樣寫”似乎也是可以的,於是我又寫了。

汪曾祺:小說裡最重要的是什麼?│回顧我的寫作「紀念」

汪曾祺先生在虎坊橋居所自己的畫前

北京市作家協會舉行過我的作品的討論會,我作了一次簡短的發言,題目是《回到現實主義,回到民族傳統》。為什麼說“回到”?因為我的小說有一個時期是脫離現實的,受西方文學的影響比較大。

我年輕時寫小說,除了師承沈從文,常讀契訶夫,還看了一些西方現代派的作品,如阿索林、弗·伍爾芙,受了一些影響。我是較早的,也是有意識的動用意識流方法寫作的中國作家之一。

有一次,我和一個同學從西南聯大新校舍大門走出來。對面的小樹林裡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士兵。他就要死了,像奧登詩所說,就要“離開身上的蝨子和他的將軍”了。但還有一口氣。他的頭緩慢地向兩邊轉動著。我的同學對我說:“對於這種現象,你們作家要負責!”我當時想起一句里爾克的詩:“他眼睛裡有些東西,決非天空。”

以後我的作品裡表現了較多的對人的關懷。我曾自稱為“中國式的抒情的人道主義者”。

我是一箇中國人。一個人是不能脫離自己的民族的。“民族”最重要的東西是它的文化。一箇中國人,即便沒有讀過什麼書,也是在文化傳統裡生活著的。有評論家說我受了道家思想的影響,有可能,我年輕時很愛讀《莊子》。但我覺得我受儒家思想影響更大一些。我所說的“儒家”是曾子式的儒家,一種順乎自然,超功利的瀟灑的人生態度。因為我寫的人物身上有傳統文化的印跡,有的評論家便封我為“尋根文學”的始作俑者。看起來這頂帽子我暫時只得戴著。

小說裡最重要的是什麼?我以為是思想。是作家自己的思想,不是別人的思想。是作家用自己的眼睛對生活的觀察(我稱之為“凝視”),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思索,自己對人生的獨特的感悟。思索是非常重要的。接觸到生活,往往不能即刻理解這個生活片段的全部意義。得經過反覆的、一次比一次深入的思索,才能汲出生活的底蘊。作家和常人的不同,無非是對生活想得更多一點,看得更深一點。我有的小說重寫過三四次。重寫一次,就是一次更深的思索。

汪曾祺:小說裡最重要的是什麼?│回顧我的寫作「紀念」

汪曾祺先生在故鄉高郵

與此有關的是文學的社會功能問題。作家的使命感、社會責任或藝術良心,這些還要不要?有一些青年作家對這一套是很膩味的。我以為還是要的。作品寫出來了,放在抽屜裡,是作家自己的事。拿出去發表了,就是社會的事。一個作品對讀者總會產生這樣那樣的影響,這事不能當兒戲。但是我覺得作品的社會影響不能看得太直接,要求立竿見影,應該看得更寬一點。我以為一個作家的作品是引起讀者對生活的關心,對人的關心,對生活,對人持欣賞的態度,這樣讀者的心胸就會比較寬厚,比較多情,從而使自己變得較有文化修養,遠離鄙俗,變得高尚一點,雅一點,自覺地提高自己的人品。

我六十歲寫的小說抒情味較濃,寫得比較美,七十歲後就越寫越平實了。這種變化。不知道讀者是怎麼看的。

一九九三年六月十九日

發表於《小說月報》一九九四年第三期

汪曾祺:小說裡最重要的是什麼?│回顧我的寫作「紀念」

《四時佳興》 作者:汪曾祺

汪曾祺書畫集

首次全貌正式出版

本書系汪曾祺先生於1997 年逝世後由其兒女編印的《汪曾祺書畫集》二十年來首次正式公開出版。書名《四時佳興》取自汪曾祺先生未竟專欄題目,重新精修、編排書畫集中畫作,由汪曾祺研究專家蘇北先生輯選汪氏美文中代表性的藝談文論、人生感悟配入。文與畫內容相連、內息相通,從兩個方面展現作者的藝術修養,在領略文章字節韻律之美以及畫作筆墨色彩之美的同時,亦可一窺大師對於個人人生際遇以及中國傳統藝術的深刻體悟與精湛見解。

汪曾祺論語言八十條

(蘇北整理)

1. 我以為語言具有內容性,語言是小說的本體,不是外部的,不只是形式、是技巧。

2. 探索一個作者的氣質、他的思想(他的生活態度,不是理念),必須由語言入手,並始終浸在作者的語言裡。

3. 語言具有文化性。作品的語言照出作者的全部文化修養。

4語言的美不在一個一個句子,而在句與句之間的關係。

5. 包世臣論王羲之的字,看來參差不齊,但如老翁攜帶幼孫,顧盼有情,痛癢相關。好的語言正當如此。

6. 語言像樹,枝幹內部液汁流轉,一枝搖,百枝搖。

7. 語言像水,是不能切割的。一篇作品的語言,是一個有機的整體。

8. 語言本身是一個文化現象,任何語言的後面都有深淺不同的文化的積澱。

9. 你看一篇小說,要測定一個作家文化素養的高低,首先是看他的語言怎麼樣,他在語言上是不是讓人感覺到有比較豐富的文化積澱。

10. 有些青年作家不大願讀中國的古典作品,我說句不大恭敬的話,他的作品為什麼語言不好,就是他作品後面文化積澱太少,幾乎就是普通的大白話。作家不讀書是不行的。

11. 我覺得研究語言首先應從字句入手,遣詞造句,更重要的是研究字與字之間的關係,句與句之間的關係,段與段之間的關係。

12. 好的語言是不能拆開的,拆開了它就沒有生命了。

13. 世界上很多的大作家認為語言的惟一的標準就是準確。伏爾泰說過,契訶夫也說過,他們說一句話只有一個最好的說法。

14. 韓愈認為,中國語言在準確之外還有一個具體的標準:“言之短長與聲之高下”。這“言之短長”,我認為韓愈說了個最老實的話。

15. 語言耍來耍去的奧妙,還不是長句子跟短句子怎麼搭配?有人說我的小說都是用的短句子,其實我有時也用長句子。就看這個長句子和短句子怎麼安排?

16. “聲之高下”是中國語言的特點,即聲調,平上去入,北方話就是陰陽上去。

17. 我認為中國語言有兩大特點是外國語言所沒有的:一個是對仗,一個就是四聲。

18. 外國人講話沒有平上去入四聲,大體上相當於中國的兩個調,上聲和去聲。

19. 外國語不像中國語,陰平調那麼高,去聲調那麼低。很多國家都沒有這種語言。

20. 你聽日本話,特別是中國電影裡拍的日本人講話,聲調都是平的,我覺得現在的年輕人不大注意語言的音樂美,語言的音樂美跟“聲之高下”是很有關係的。

21. “聲之高下”其實道理很簡單,就是“前有浮聲,後有切響”,最基本的東西就是平聲和仄聲交替使用。你要是不注意,那就很難聽了。

22. 語言學上有個詞叫語感,語言感覺,語言好就是這個作家的語感好;語言不好,這個作家的語感也不好。

23. 一般都把語言看作只是表現形式。語言不僅是形式,也是內容。

24. 語言和內容(思想)是同時存在,不可剝離的。語言不只是載體,是本體。

25. 斯大林說語言是思想的直接的現實,我以為是對的。思想和語言之間並沒有中介。

26. 世界上沒有沒有思想的語言,也沒有沒有語言的思想。

27. 讀者讀一篇小說,首先被感染的是語言。我們不能說這張畫畫得不錯,就是色彩和線條差一點;這支曲子不錯,就是旋律和節奏差一點。我們也不能說這篇小說寫得不錯,就是語言差一點。這句話是不能成立的。

28. 可是我們常常聽到這樣的評論。語言不好,小說必然不好。

29. 語言的粗俗就是思想的粗俗,語言的鄙陋就是內容的鄙陋。想得好,才寫得好。

30. 聞一多先生在《莊子》一文中說過:“他的文字不僅是表現思想的工具!似乎也是一種目的。”我把它發展了一下:寫小說就是寫語言。

31. 語言是一種文化現象。語言的後面都有文化的積澱。

32. 古人說:“無一字無來歷”。其實我們所用的語言都是有來歷的,都是繼承了古人的語言,或發展變化了古人的語言。

33. 如果說一種從來沒有人說過的話,別人就沒法懂。

34. 一個作家的語言表現了作家的全部文化素養。作家應該多讀書。杜甫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是對的。

35. 文學作品的語言和口語最大的不同是精煉。

36. 說小說的語言是視覺語言,不是說它沒有聲音。

37. 前已說過,人的感覺是相通的。聲音美是語言美的很重要的因素。

38. 中國語言.因為有“調”,即“四聲”,所以特別富於音樂性。

39. 一個搞文字的人,不能不講一點聲音之道。“前有浮聲,則後有切響”,沈約把語言聲音的規律概括得很扼要。

40. 簡單地說,就是平仄聲要交錯使用。一句話都是平聲或都是仄聲,一順邊,是很難聽的。

41. 我們現在寫作時所用的語言,絕大部分是前人已經用過,在文章裡寫過的。

42. 有的語言,如果知道它的來歷,便會產生聯想,使這一句話有更豐富的意義。比如毛主席的詩:“落花時節讀華章”,如果不知出處,“落花時節”,就只是落花的時節。如果讀過杜甫的詩:“岐王宅裡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就會知道“落花時節”就包含著久別重逢的意思,就可產生聯想。

43. 《沙家浜》裡有兩句唱詞:“壘起七星灶,銅壺煮三江”,是從蘇東坡的詩“大瓢貯月歸春甕,小勺分江入夜瓶”脫胎出來的。

44. 我們許多的語言,自覺或不自覺地,都是從前人的語言中脫胎而出的。如果平日留心,積學有素,就會如有源之水,觸處成文。否則就會下筆枯窘,想要用一個詞句,一時卻找它不出。

45. 語言是要磨練,要學的。

46. 怎樣學習語言?……隨時隨地。首先是向群眾學習。

47. 只要你留心,在大街上,在電車上,從人們的談話中,從廣告招貼上,你每天都能學到幾句很好的語言。

48. 語言學中有一個術語,叫做“語感”。作家要鍛鍊自己對於語言的感覺。

49. 使用語言,譬如揉麵。面要揉到了,才軟熟,筋道,有勁兒。

50. 水和麵粉本來是兩不相干的,多揉揉,水和麵的分子就發生了變化。寫作也是這樣,下筆之前,要把語言在手裡反覆摶弄。

51. 我的習慣是,打好腹稿。我寫京劇劇本,一段唱詞,二十來句,我是想得每一句都能背下來,才落筆的。

52. 曾見一些青年同志寫作,寫一句,想一句。我覺得這樣寫出來的語言往往是鬆的,散的,不成“個兒”,沒有咬勁。

53. 語言的獨創,不是去杜撰一些“誰也不懂的形容詞之類”。

54. 好的語言都是平平常常的,人人能懂,並且也可能說得出來的語言-----只是他沒有說出來。

55. 人人心中所有,筆下所無。“紅杏枝頭春意鬧”,“滿宮明月梨花白”都是這樣。“鬧”字、“白”字,有什麼稀奇呢?然而,未經人道。

56. 不單是對話,就是敘述、描寫的語言,也要和所寫的人物“靠”。

57. 我最近看了一個青年作家寫的小說,小說用的是第一人稱,小說中的“我”是一個才人小學的孩子,寫的是“我”的一個同桌的女同學,這未嘗不可。但是這個“我”對他的小同學的印象卻是:“她長得很纖秀。”這是不可能的。小學生的語言裡不可能有這個詞。

58. 有的小說,是寫農村的。對話是農民的語言,敘述卻是知識分子的語言,敘述和對話脫節。

59. 不少作家充分意識到語言的重要性。語言不只是一種形式,一種手段,應該提到內容的高度來認識。

60. 他(聞一多)在很年輕的時候,寫過一篇《莊子》,說他的文字(即語言)已經不只是一種形式、一種手段,本身即是目的(大意)。我認為這是說得很對的。

61. 世界上沒有沒有語言的思想,也沒有沒有思想的語言。

62. 往往有這樣的說法:這篇小說寫得不錯,就是語言差一點。我認為這種說法是不能成立的。

63. 我們不能說這首曲子不錯,就是旋律和節奏差一點;這張畫畫得不錯,就是色彩和線條差一點。我們也不能說:這篇小說不錯,就是語言差一點。語言是小說的本體,不是附加的,可有可無的。

64. 從這個意義上說,寫小說就是寫語言。小說使讀者受到感染,小說的魅力之所在,首先是小說的語言。

65. 小說的語言是浸透了內容的,浸透了作者的思想的。我們有時看一篇小說,看了三行,就看不下去了,因為語言太粗糙。語言的粗糙就是內容的粗糙。

66. 語言是一種文化現象。語言的後面是有文化的。

67. 我們的語言都是繼承了前人,在前人語言的基礎上演變、脫化出來的。很難找到一種語言,是前人完全沒有講過的。那樣就會成為一種很奇怪的,別人無法懂得的語言。

68. 古人說“無一字無來歷”,是有道理的,語言是一種文化積澱。語言的文化積澱越是深厚,語言的含蘊就越豐富。

69. 語言的美,不在語言本身,不在字面上所表現的意思,而在語言暗示出多少東西,傳達了多大的信息,即讓讀者感覺、“想見”的情景有多廣闊。古人所謂“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是有道理的。

70. 我想任何人的語言都是這樣,每句話都是警句,那是會叫人受不了的。

71. 語言的美不在一句一句的話,而在話與話之間的關係。

72. “氣,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畢浮。氣之與言猶是也,氣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高下者皆宜。”

73. 他(韓愈)所謂“氣盛”,照我的理解,即作者情緒飽滿,思想充買。我認力他是第一個提出作者的精神狀態和語言的關係的人。

74. 一個人精神好的時候往往會才華橫溢,妙語如珠;倦疲的時候往往詞不達意。

75. 他(韓愈)提出一個語言的標準:宜。即合適,準確。世界上有不少作家都說過“每一句話只有一個最好的說法”,比如福樓拜。他把“宜”更具體化為“言之短長”與“聲之高下”。

76. 語言的奧祕,說穿了不過是長句與短句的搭配。

77. 一瀉千里,戛然而止,畫舫笙歌,駿馬收韁,可長則長,能短則短,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78. 流動的水,是語言最好的形象。

79. 語言,是內在地運行著的。缺乏內在的運動,這樣的語言就會沒有生氣,就會呆板。

80. 語言不是外部的東西。它是和內容(思想)同時存在,不可剝離的。語言不能像桔子皮一樣,可以剝下來,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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