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是《我愛我家》的首要角色。作為一家之主,他所經歷的歷史階段最多,人生故事最豐富,戲份自然也是最多的。

記者/孫若茜

想您!老傅

《大偵探》劇照(王小京 攝)

原本英達想請朱旭出演老傅,但檔期不合,忙著尋找其他人選時,父親英若誠向他推薦了中央實驗話劇院的副院長文興宇。在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繫上學時,他就是業務功底紮實的好學生,據說是因為形象所限,才沒能在表演上找到多少機會施展才華。轉而做了導演後,他在話劇舞臺大膽地實踐想法,每部戲的手法都不太一樣。

其實英達與文興宇之前也算熟人。在電視劇《愛你沒商量》裡,文興宇就曾擔任過演員的表演指導,還扮演了劇中一個戲份不多的小角色。面對英達帶來的這個全劇戲份最重的角色時,文興宇其實是有些含糊的。他對英達說:“我可以先試試,也盡我所能去演,但幾集演下來如果我不行,你就換人。”

《我愛我家》的故事是從傅明老人退休開始的,第一集叫“發揮餘熱”,就講他痛下決心退休回家主持家庭日常工作。他用一個星期的時間搞了些調查研究,發現家裡問題積重難返,準備花大力氣進行整改。一方面開源節流。一方面準備“大興土木”,以帶領全家做好提前進入小康的準備:花重金在家裡裝一個可供20個人的小型公共浴室使用的太陽能熱水器,鋪新潮木製地板,打一套新傢俱,拆一個東邊兒陽臺,再在南邊兒蓋個新的……結果弄得家裡雞飛狗跳。全家人一邊兒哄著老傅玩兒一邊兒拆臺,全劇基本都是如此。

1993年文興宇52歲,和劇中的傅明相差十幾歲,成了全劇與角色年齡差距最大的演員,這令他在開拍之後還找了一段時間感覺。劇組還因此調整了拍攝的順序,以老傅為主角的劇集都儘量往後放,因此,和平和志國戲份最多的“在那遙遠的地方”成了最先拍攝的劇集。

幾集之後,文興宇逐漸找到了感覺。他在出演時參考了自己父親的形象——他的父親曾在延安黨校工作過,上了年紀以後又是時常愛和家人開玩笑的“老頑童”,和老傅有著一些相似之處。另外,《我愛我家》帶觀眾現場錄製的形式,形成的是一個比較特殊的表演場域,現場的所有元素都在不斷幫助演員調整表演,不像是影視劇的拍攝過程,演員只能依賴導演。文興宇在進一步嘗試改變自己說話的語速和音調,尋找一種革命老同志的講話風格時,就是隨著現場觀眾反應的熱烈程度進行自我調整的。他最終找到了一種特有的“文氏發聲”,這不僅讓老傅這個角色擁有了自己鮮明的符號性標誌,那種特殊的腔調後來也成了觀眾心裡退休老幹部形象的“標準音”。

按照英達的設計,傅明早年參加過革命,解放後在政府機關擔任領導職務。因此,《我愛我家》播出後,劇中那些個老傅不夠英明的時刻,以及他那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舉動,促使有人反映這部劇有調侃老幹部之嫌,《我愛我家》還因此被一家報紙評為了“最差電視劇”。文興宇不以為然,他認為,一個人不管身居多高的職位,首先是一個人,人都有老的時候,在家中大都有老小孩兒的一面,開玩笑並不意味著冒犯。

傅明身上就有英達和樑左二人兩位父親的影子,裝太陽能熱水器的橋段就確有其事。宋丹丹在《幸福深處》中回憶:“有一天,他(英若誠)看見報紙上登了一則廣告:‘3800元錢的真空管太陽能使您一年四季24小時享受熱水。’於是他決定安裝。大卡車拉來了設備,能裝幾噸水的大鍋爐往房頂上扛。”為了裝上它,“我們家裡的牆被鑿了無數個大洞”,“洗手間的瓷磚也被碰壞了”。

誰家沒有老小孩兒或是小大人兒呢?再者,老人的孩子脾氣和孩子的成熟多慮也是喜劇創作慣用的手法,由人物性格的錯位產生喜劇的效果。《我愛我家》也是如此,家裡的大人們經常頭腦發昏搞不清狀況,最後還得由賈圓圓一語道破天機。

話說回來,老傅也壓根兒就沒給老同志抹過黑。遇到關鍵問題,誰也改變不了他的原則。就拿“原則問題”那集裡現身的舉止翩翩的老太太文儀來說,她可是與老傅在風華正茂的時候,“上學路上手拉手,放學路上一道走,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初戀情人,將近半個世紀沒聯繫,一個不知道幾點會再打來的電話,就能讓老傅美滋滋地趴在桌上等一宿。她找老傅是為了要個“批文”,給他們倆在年輕時一不小心犯下的錯誤——一個智商不太高的、老傅此前從未知曉的兒子。但即便是這樣一連串甜蜜的轟炸或說是驚嚇,也沒能撼動老傅的底線,他說:“就算你是我親媽,這批文也不能給你!”

傅明老人的小孩兒脾氣,全都用在了生活瑣事上:他為了保住一面街道發的衛生流動紅旗,死不承認家裡鬧了耗子,堅決不領耗子藥,而是帶著全家用各種既原始又奇葩的手段滅鼠,讓人啼笑皆非;他和海外的遠房表姐吹牛,說自己家裡全是昂貴的硬木傢俱,有三個家庭服務員和一個管家,最要命的是還把自己的老伴兒“吹”活了,等到表姐探親,兒女為了保住他的顏面,只好舔著臉向鄰居的老胡借傢俱借夫人,兩家人聯手上演一出鬧劇;他為了得到兒女足夠的重視去裝病,沒想到弄假成真又忙著安排後事,好在最後發現是誤診。

老人的固執、要面子、缺少關注的落寞,老傅身上都有,他面臨的尷尬自然也是所有老同志的尷尬。和平在“死去活來”裡對他一大段豁出去了的吐槽,談事業:“說您資格老——受累打聽一句,辛亥革命您參加了嗎?五四運動您在哪兒呢?說您貢獻大——我再問一句,沒有您我們勞動人民還不能翻身啦?中國革命還勝利不了啦?說您水平高能力強——您退下來以後您那局裡工作不照常運轉嗎?也沒聽說有誰特別懷念您啊!”

聊家務:“除了唱唱高調兒沒見過您做過一件具體事兒——連個碗都沒洗過。哪怕您真能幫著買買菜、掃掃地、輔導一下圓圓功課,也算您為我們分分憂,間接地也為‘四化’出點兒力——可您連這都沒有。別看您每月拿著國家好幾百塊退休金,可您實際上還沒個家庭婦女貢獻大呢!就這您進進出出還美呢,還覺得自己怪不錯呢,自我感覺那叫一個良好!”要不是和平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決不敢發出這樣的聲討,這段兒不管不顧的情緒發洩,直戳了老爺子的心窩兒。她說得在理嗎?反正實在是讓人聽得心疼,心疼老傅,也捎帶著心疼自己身邊的老同志。

2003年,文興宇去世,老傅客廳的沙發上永遠空了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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