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己喜歡的事,專注於自我世界的人是幸福的。
有一件唐代佛頭,
大概是盜墓者所為,
整個鼻子是缺失的,
後腦也有大大小小的傷痕。
也許是水坑的環境所致,
它的表面也被腐蝕嚴重,
石質礦物變成鬆軟的粘土礦物,
造成表面的風化解體。
邵琦琦和她的團隊先用一種極細粉粒高壓噴射,
同時進行回收,
“根據同時期唐代的造像進行鼻部的補缺,
還原其歷史原貌,
遵循修舊如舊的原則,
恢復它本來的樣子。”
用了一年時間,
琦琦終於完成了這個修復項目。
“我家是從商的,
兒時就沒有這種(古物修復)氛圍。“
但26歲的邵琦琦說自己從小有一顆好古之心。
她愛每件文物,
覺得它們很美,
雖然歲月流逝,
但文物把文化傳承下來。
“我對文物很珍惜,
對製作與使用它的人來說,
文物是他們存在過的證據。“
因為這份情懷,
琦琦的第一志願
報考了中國美院的藝術品鑑賞與修復專業,
被戲稱為“學校最冷漠的專業“。
巧合的是,
她考試的那年也是中國美院首次設置這一專業。
大學讀到最後一年,
琦琦在教授的帶領下,
開始參與修復項目。
傳統古美術修復的藝術價值
是認真研究並遵循歷史的真相,
還原藝術品的原型。
在琦琦看來,
這不只是在還原,
更是種包容的體現。
古美術修復的內涵價值,
在任何時代都是相通的。
在做傳統工藝復原時,
修復者既是在與歷史對話,
也是在把當下的思想文化注入對歷史的解讀中。
“這裡面的形貌、精神、文化、韻味
都相互傳遞、補充,
往往自己也會沉醉其中。“
有時,
琦琦會感覺自己進入了那個時代,
成為了玉簪的佩戴者,
或是瓷器的收藏人,
又或是陶俑的製作者,
甚至很多時候感覺身外都是無聲的,
等到完成的時候,
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喜悅感。
她修復過戰漢青銅、
青州北魏造像、唐代陶俑、
宋代瓷器等。
或許是出於女人的天性,
琦琦對老銀首飾特別著迷,
經常出入收藏品市場。
一次偶然的機會,
她在舊貨攤上看見一隻蒙灰的點翠簪子,
回到寢室後,
她清理了汙漬氧化物,
頓覺震驚,
“世界上竟有如此美物!“
當然老物也多有缺損之處,
這才有了想要修復它們的想法。
那時候,
她把微薄的生活費都貢獻給了點翠簪子,
去買各種材料來試驗修復,
研究適合點翠的膠配方,
稍有點時間,
就去圖書館找資料瞭解老銀點翠。
古時的中國是沒有翡翠的,
很多描寫珠寶首飾的詩詞裡出現的“翠“,
其實都是點翠。
“凌雲列岫堆螺髻,出水新荷點翠鈿。“
到了唐代,
點翠甚至被製成“翠靨“,
就是把點翠剪成花鳥形制,
貼在面頰眉間,
如詩裡的“玉靨翠鈿無半點“。
點翠這種已經失傳的中國特有的首飾工藝,
隨著最近一些宮廷劇的流行,
正被大眾漸漸認知,
也有越來越多的人對點翠感興趣,
迷戀上這抹流傳了千年
又無可替代的藍色。
4年前,
“朝花惜拾“品牌工作室成立。
琦琦在這方天地裡找到了自己的寄託,
經常每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
到凌晨三四點才結束,
“當完成一件作品時,
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每一個過程都要全神貫注,
稍有疏忽就會前功盡棄,
對琦琦而言,
這也是一種修行,
“會覺得這是在和古人對話、與美交流。“
一件作品完成時,
琦琦心中彷彿有一塊曾無法安置的地方,
成了一片淨土。
在這片淨土上,
她覺得有這樣一個物件,
已足夠安放一生了。
在設計製作首飾時,
琦琦認為,
時代在變化,
首飾的款式也在不斷更新,
所以做首飾也不能一成不變,
完成仿老,
中國首飾想要主導自己的市場,
必須要有自己的民族強項,
從傳統首飾中找靈感,
製作時又要考慮現代人的佩戴習慣。
過去與現在,
老與新,
傳統與創新,
其實不能給出一個確切的答覆,
即便是當代製造的新首飾,
百年後也會和現在的老首飾一樣屬於歷史,
但真正有文化有內涵的東西,
經過時間的洗禮,
不管過了多久都會被人記住,
且愈發珍貴。
從未想過從點翠首飾中得到什麼好處,
也沒什麼特別的期待,
琦琦只是單純喜歡做這件事,
也一併接受它所帶來的一切。
“我現在做的事情和百年前的那批匠人一樣,
只是從事受傳統滋養的審美者的體力活,
致敬偉大的古代匠人。”
在琦琦心中,
真正的匠人,
是把自我關起來,
同時又能積極與外界實現交流,
“既要全身心去創造物件,
在狹小空間中用自己的所有感受給它注入靈魂,
同時人也要做到外放,
需要感知、傾聽、融匯,
在重複如一的工作中,
為它注入創新的靈魂,
讓它有自已的氣質,
有時代的底蘊。”
琦琦對匠人始終心懷欽佩,
希望自己能與這種精神不斷貼近,
讓自己的作品既有時代之美,
更有匠人之魂。
修復傳統點翠這幾年,
雖然很辛苦,
但琦琦覺得自己很幸運,
能接觸到這麼美的首飾,
關於未來,
她希望讓更多人知道點翠的美,
讓更多傳統文化愛好者,
加入對東方美的復甦行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