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格古要論》看木材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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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物鑑賞的書,最著名的當數《格古要論》,作者曹昭。曹昭是元末明初人,主要生活於明朝洪武年間,在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著成《格古要論》。這本書歷來為方家重視,傳承不息,是鑑賞古琴、書畫、碑帖、陶瓷、漆器等古代文物的最重要典籍之一。《格古要論》成書後68年——明朝景泰七年(1456年),江西人王佐在原書的基礎上又增補許多內容,依然名為《格古要論》,後人為了將其與曹昭的《格古要論》分別,又名為《新增格古要論》。

博物君子之曹昭與王佐

王佐是江西吉水人,生卒年不詳,明朝宣德二年(公元1427年)進士,後擔任過刑部主事、刑部外郎等職,以為人勤勉謹慎聞名朝野。據記載,王佐“讀書學聖賢之道”非常用功,“不以小成自足”,有一股探根究底的鑽研精神。他身為官員,對古物的所見所聞自然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這就為他增補《格古要論》準備了良好的物質和精神條件。

從《格古要論》看木材之德

古人做學問很謙卑。王佐增補《格古要論》,增補的內容很多,但他不掠美,說他只是增加了一些曹昭忽略的內容,重新編排了曹昭原書中的順序而已(例如把古琴的內容移到了開頭),書的內容還是關於古玩器物的鑑賞,因此書名還是叫做《格古要論》。王佐只在新書中加了一段“新增凡例”,說明了自己增補的原因。而至於書的簽名,也就是作者問題,古代學人是不在乎的,他們只在乎書好不好,值不值得寫,值不值得印,而不在乎著作權屬於誰,名聲廣不廣的問題。因此,《格古要論》有兩本,一本是曹昭原著,一本是王佐新增。王佐新增包含了曹昭原著,所以我們現在只要讀名為《新增格古要論》的這本就可以了。

再來看曹昭這個人。他的生卒年也不可考,也是敏而好古,對古玩器物極感興趣,並且治學嚴謹,孜孜不倦。在《格古要論》自序中,曹昭這樣寫道:

先生真隱處士,平生好古博雅,素蓄古法書、名畫、古琴、舊硯、彝鼎、尊壺之屬,置之齋閣,以為珍玩。其售之者,往來尤多。予自幼性亦嗜之,侍於先子之側,凡見一物,必遍閱圖譜,究其來歷,格其優劣,別其是非而後已。迨今老尤弗怠,特患其弗精耳。嘗見近世紈絝子弟,習清事古者亦有之,惜其心雖愛,而目未之識矣。因取古銅器、書法、異物,分其高下,辨其真贗,正其要略,書而成篇,析門分類,目之曰《格古要論》,以示世之好事者。

這裡的“先生”是指曹昭的父親,是個飽學之士,好古博雅,曹昭受他影響,自幼嗜古好文,後來將一生年華奉獻在這件事情上。其目的,就是為了能夠辨明文物的精粗真偽。《格古要論》被收入《四庫全書》,收入緣由是:“(《格古要論》)於古今名古今名玩器具真贗優劣之解,皆能剖析纖微。又諳悉典故,一切源流本末,無不釐然,故其書頗為賞鑑家所重。”

曹昭與王佐兩人,都是好學的博物君子,其所著《格古要論》,已成為我國鑑賞、收藏古物名物的必備工具書,對於保護文物,有著非常重大的貢獻。

古琴之“五不彈”

從《格古要論》看木材之德

《格古要論》最重要也是最精彩的篇章,應該是“古琴論”。原本曹昭並沒有把這個篇章放在書首,而是代之以“古銅器論”,王佐增補的時候,認為“物莫古於琴書,在學者所當先務”,所以把“古琴論”移到開篇。“古琴論”論及古琴樣式,曹昭說:“古琴惟有孔子、列子二樣琴合古制。若太平古琴,以一段木為之;近有云和樣者,其樣不一,皆非古制也。”同時,“古琴論”中一條“琴有五不彈”的內容,說得非常精彩:“疾風甚雨不彈。廛市不彈。對俗子不彈。不坐不彈。不衣冠不彈。(右五者,所以尊聖道而盡琴之理也。)”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古琴論”中還記載了一條古琴桌的作法:“琴桌須用維摩樣,高二尺八寸,此樣一有可入漆於桌下。可容三琴,長過琴一尺許。桌面用郭公甎最佳,瑪瑙石、南陽石、永石尤佳。如用木桌,須用堅木,厚一寸許好,再三加灰漆,以黑光為妙。”

我國自宋代始,逐漸形成一股研究古玩器物的博古之風。寫古琴最著名的要數南宋趙希鵠的《洞天清錄》,論及古琴之材、色、音、制、境諸般,非常詳細。曹昭《格古要論》的特點,便在於詳細論及古琴桌與古琴之“五不彈”,讀來頗覺齒頰生津。

品類珍奇的“異木論”

從《格古要論》看木材之德

《格古要論》原著下卷,新增本卷八中,有一個篇章談及木材的內容,即為本文重點之“異木論”。製作古典傢俱所常見的諸如雞翅木、紫檀、花梨、烏木等木材,幾乎都一一記錄其中。以下便依據《新增格古要論》的條目,試舉幾條,看看明朝的古人對這些木材有著怎樣的認識。

鸂鶒木:出西蕃,其木一半紫褐色,內有蟹爪紋,一半純黑色,如烏木,有距者價高。西蕃作駱駝鼻中紋子,不染肥膩。嘗見有作刀靶者,不見其大者。

紫檀(王佐增):紫檀木,出交趾、廣西、湖廣,性堅,新者色紅,舊者色紫,有蟹爪紋,新者以水溼浸之,色能染物,作冠子最妙。近以真者揩粉壁上,果紫,餘木不然。黃檀木最香,今人多以作帶。

骰柏楠(王佐增):骰柏楠木,出西蜀馬湖府,紋理縱橫不直,中有山水人物等花者,價高。四川亦難得,又謂之骰子柏楠。近歲戶部員外敘州府何史訓送桌面,是滿面蒲萄,尤妙,其紋派無間處,雲是老樹千年根也。

花梨木:出南番、廣東,紫紅色,與降真香相似,亦有香,其花有鬼面者可愛。花粗而色淡者低。廣人多以作茶酒盞。

鐵力木:出廣東,色紫黑,性堅硬而沉重,東莞人多以作屋。

從以上文字可以看出,鸂鶒木以紋理距離寬者價格更高,原本新疆地區用它作為駱駝鼻子中的橫木,也用來做刀把。紫檀木出產于越南、廣西和湖廣地區,新紫檀顏色是紅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變成紫色。取紫檀木塊在牆壁上劃痕,會呈紫色的是為真品。花梨木則出自海南、廣東地區,其木紋有鬼面的是比較好的,而鐵力木,堅硬沉重,以前東莞人主要用來造房子。

除了以上這些木材,“異木論”中提及的木材還有烏木、虎斑木、赤水木、櫻木、杉木、桬木、欏木、金剛子木、椰杯木、檳榔木、人面木、韃靼樺皮木、香楠木以及不灰木。這些木材,曹昭沒有講到他們用來製作傢俱的等級優劣,但都論述了他們的產地、特性以及用來製作酒杯等小器物的用途。其中不灰木甚至還是一劑常用中藥,並且可以用來點火作為照明,以“燒不成灰”故名。

古人論人、事、物,無不是以德行為先。上文提及的古琴之“五不彈”,即是從德行的角度來說。當然這裡的德行,並非一種標榜,也非矯揉造作的虛偽,而是一個人去蕪存青之修心後的自然呈現。木材是大自然最偉大的饋贈之一,在“異木論”中,曹昭雖然沒有闡釋木材之德,但從其著書緣由以及行文中,亦不難想見這位博物君子的高風亮節。曹昭著書,是因為擔憂“習清事古”的人們面對浩繁古物心中繁雜,找不到門徑,所以“析門分類”、“書而成篇”,寫了《格古要論》。木材之德,不在字裡行間,也在其功夫之詩外。

關於木材之德,漢代劉勝有一篇《文木賦》,把木材的德行用賦的形式歌之,寫麗木生於高崖,“製為樂器”、“製為屏風”、“製為几案”、“製為盤盂”,非常形象,文采粲然。《文木賦》是寫木材德行的經典之文,與《格古要論》的“異木論”,可作互為增上之補,故權錄之於篇末,作為本文的終結。

麗木離披,生彼高崖。拂天河而布葉,橫日路而擢枝。幼雛羸鷇,單雄寡雌。紛紜翔集,嘈嗷鳴啼。載重雪而捎勁風,將等歲於二儀。巧匠不識,王子見知。乃命班爾,載斧伐斯。隱若天開,豁如地裂。花葉分披,枝條摧折。既剝既刊,見其文章。或如龍盤虎踞,復似鸞集鳳翔。青繩蒙被,環璧珪璋。重山累嶂,連波迭浪。奔電屯雲,薄霧濃雰。麚宗驥族,雞隊雉群。蠋繡鴦錦,蓮藻芰文。色比金而有裕,質參玉而無分。裁為用器,曲直舒捲。修竹映池,高鬆植巘。製為樂器,婉轉蟠紆。鳳將五子,龍導五駒。製為屏風,鬱拂穹隆。製為杖幾,極麗窮美。製為几案,文章璀璨,彪炳煥汗。製為盤盂,採玩蜘躕。猗歟君子,其樂只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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