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旭輝臥雲山館:專收饒獻,雅辦研討(下)韋力撰

文物 朱熹 博物館 書法 芷蘭齋 2017-06-09

1999年,潘旭輝來到北京實習,由此他才接觸到著名的古籍集散地——琉璃廠的海王村,在這裡,潘旭輝看到了大量的古書,這使得他的眼界有了極大地提高,之後他又常跑到潘家園去淘書。在北京實習的這個階段,終於讓潘旭輝瞭解到了古書是何等的浩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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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箱倒櫃

在這個過程中,潘旭輝又有了書法之好,於是他又買了不少碑帖,然而書價的高昂使得這位年輕人難以買到真正的珍本善拓。經過一番糾結,最終他縮小了自己買書的範圍,轉而致力於上饒文獻的蒐集。雖然縮小了範圍,但他仍然不能放開手腳恣意購買,於是他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團結當地有共同愛好的人,大家分成不同的專題,來收藏當地的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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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雲山館讀書圖》

在他的組織之下,當地的這些愛好者,有的藏古籍,有的專藏家譜,還有人專收歷史證書以及老照片等等,而潘旭輝本人,則將自己的收藏定為上饒文獻中的稀見稿本以及當地所刊刻的書。可能是這樣的原因,使得上饒一地的藏書風氣主要是以收文獻為主。以潘旭輝的話來說,則是“以收集鄉賢文獻為第一追求”,因為他們有個共同的心願,那就是不想讓這些物品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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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這部書讓館主進入了文獻學

他們這些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觀念,我沒有跟他展開進一步的探討,因為鄉梓情節乃是當今文史界的一大主流,他們為了買到與前賢有關的文獻,有時完全不顧市場的平均價值,而潘旭輝給我講的一些故事,也同樣說明了這一點。

潘稱,他在拍賣行期間,也會到日本等地去搞徵集,而讓他驚奇的是,他常常在日本發現上饒文獻,經過一番打聽,這其中有不少都是多年前從上饒本地流出去者。中國有句古語——“人離鄉賤”,文獻也是如此,這些上饒文獻在日本賣得都很便宜。這個結果頗為影響潘的心情,於是他努力地將這些文獻買回,而這樣的經歷,他在香港也有過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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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拓片

但潘旭輝也認識到,僅靠個人之力畢竟有限,這也是他組織上饒文獻學會的原因。他說,此學會正式成立於2015年,此前已有此會,但是他們是到了這一年才到當地的民政局和文化局正式註冊備案,因為有了合法的身份,所以他們就可以有公開的活動,這個學會經常組織會員一起搞田野調查,他們每次搞這樣的活動,都會帶好工具,只要在野外看到刻石,就會現場製作拓片,而後研究這張拓片的文獻價值,同時他們將上饒地區留存至今的方誌做了系統地疏理,而學會每年還要舉辦一個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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祕閣法帖

如此紅火的學會,讓我聽來頗為豔羨。我問他,該學會有多大規模?潘告訴我說,有近100位會員。這個數量嚇我一跳,我絕沒想到,在上饒地區有這麼多鄉邦文獻愛好者。而潘旭輝也坦陳,這些人也有些在外地,但他們卻是上饒籍。潘認為,有了這樣一個學會,就能夠做出很多自己以往只能想想的事情,這讓他有大展拳腳的能力。

當天下午,潘就帶著我到上饒地區幾個地方去尋找,我們乘坐的是上饒市圖書館鄭書記的車。潘旭輝介紹說,鄭書記乃是他們會的副會長。我感嘆於本學會人脈之廣,竟然能將圖書館的書記也拉入會中。而鄭書記卻告訴我,潘旭輝正是本會的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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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饒市文獻學會紀念物

潘旭輝告訴我,本學會的工作頗有效率,重要的原因是他制定出了一套頗為可行的協商機制,正是這種機制使得他們之間沒有惡性競爭。比如上面提到的專題問題,潘稱自己側重於詩文集,而有的人側重於金石拓片,除此之外,也有人專收科學文獻、紅色題材、抗戰文獻,雖然他也知道這種收法中會有交叉,但因為相互間的關係融洽,所以即使遇到交叉的部分,也很容易協商。而潘旭輝的辦法則是,他每遇到跟上饒有關的東西,都會在群內主動說出,由全體會員共同商討真偽以及由誰來買的問題。潘自豪地跟我說,經過幾年的活動,上饒下屬的各個縣都有人加入本會,對當地文獻起到了很好的保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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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朱氏世系圖》

潘旭輝還告訴我,他學醫只為求得一個學歷,而他個人的偏愛始終沒有放棄,他特別想調入當地相關的研究部門,專職地去搞科研。在2010年時,他本來有機會調入當地的文博部門,而此時他已經在當地醫院工作,就屬性而言,政府對醫院部門是差額撥款,而對文博部門是全額撥款,再加上當時的編制問題很難解決,就因為這個緣故,使得他的這次跳槽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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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愛大儒朱子的著作

恰好在此時,北京有家拍賣公司來上饒徵集拍品,在見面聊天時,對方感到潘旭輝對文獻特別內行,所以就問他願不願意調入拍賣公司來工作。潘原本就對此有著興趣,於是他想都沒想,就來到了北京,進入了這家拍賣公司工作。其實,那個時段,也有其他的拍賣公司拉潘入夥,但他卻感覺到百衲公司的老闆對他最為信任,因為他在該公司無論搞什麼專題、哪些拍品上拍、撤拍等,他都能夠完全自己做主,所以他就一直在該公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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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父親的著作

潘旭輝坦言,在拍賣公司的這幾年,讓他的眼界更上一層樓,因為他接觸到了更多的行家,也看到了更多的拍品。在這個過程中,他結識了北京著名的碑帖收藏專家孟憲鈞先生,從孟先生那裡,他學到了不少的碑帖知識。除此之外,他也從其他的專家那裡分別學到了更多的特長。然而令潘感到最滿意的地方,不僅僅是學到了相關的專業知識,他認為這段經歷對他個人而言,是一種人生的歷練,由此他對人變得心平氣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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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統譜

在拍賣公司工作期間,為了能夠徵集拍品,他到國內國外各地奔跑,而他每到一地,也會抽出時間來去當地圖書館看書,去博物館看珍品,同時他也會到藏家的家中去看對方的所藏,而後總結這位藏家哪類收藏最為成功,並且他也借這樣的機會來調整自己的藏品方向。在這個過程中,他發現自己的知識儲備並不夠,於是大量地讀相關著作。在這五、六年的時間內,他說自己也練出了眼力,而今他再看到一些古籍,都不必要進行仔細地研究,就大致能夠判斷出其價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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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書法拓本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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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書法拓本內頁

潘旭輝說,因為藝術品拍賣公司涉及到各個門類,故而使得他的眼界接觸到了古籍之外的其他藝術品,這使得他發現,這些物品也跟古籍有著內在的聯繫,比如他對古代書畫風格的把握就有了較大的提高,他發覺書畫的運筆、題款兒以及印章等,都跟古書有著較大的關聯度,相比較而言,古籍要遠比字畫簡單得多,因為其中的偽品少,但古籍跟碑帖比起來,碑帖又顯得更為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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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像

2016年,上饒市建造新的博物館,為此在社會上公開選拔人才,經過朋友的推薦,潘旭輝順利地調入了該館,他為此放棄了在拍賣行的那份工作。我問他何以能夠毅然決然地華麗轉身,潘告訴我說:一者,他對當地有著特別的情感在;二者,則是出於個人的性格,他認為自己不是經營方面的人才,因為他喜靜不喜動,他更願意靜下心來搞文獻研究;再加上,前些年他就有調入文博部門而未果的遺憾,而今他進入博物館工作,也終於實現了自己多年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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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幅巨大的《尚書圖》

潘旭輝對自己的這個選擇感覺很滿意。進入博物館工作之後,他發覺自己的專業知識並不系統,尤其博物館學跟收藏學不是一個概念,為此他報考了浙大文博與博物館學研究生,他想彌補上自己的這個缺環。而今,他的研究從書畫延伸到了瓷器及其他物品,更為重要者,他接觸到了正統的考古學,去年他參加了博物館對於一座明代墓葬的發掘,在這個過程中,潘旭輝真正懂得了文物在出土前與出土後的區別。他說,這次的發掘,出土了50多件絲織品,而對於古代絲織品的整理,又是另一種專門之學,故而博物館將這些出土物送到了絲綢博物館進行修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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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旭輝喜歡將藏品裱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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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小品

潘旭輝告訴我,其實國內各地的學會並不少,嘉興、溫州、衢州等地都有文獻學會,他們相互之前也有著交流,而最近潘旭輝正聯繫外地學會要搞一個聯展。竟然有那麼多密集的活動,而潘旭輝不以為累,我能夠看出他跟我聊到這些細節時,語氣中充滿了快樂,這樣的年輕人有著如此成熟的想法,於我而言,不僅僅是後生可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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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十四年的告示

我們在聊天中,潘旭輝拿出了多件自己的珍藏之物向我展示。當然,這些藏品都是與上饒有關者,比如有朱熹書法作品的拓片,尤為難得者,他還買到了一卷朱熹的家譜,這件家譜是以卷軸裝的形式遞傳,由此可證,此譜流傳久遠。潘旭輝請人將其裝裱了出來,他將此手卷徐徐打開,並向我講解著他在該譜中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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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當地有關的文獻

這件難得之物,以我的眼光看,乃是我在臥雲山館看到的最佳藏品。即便如此,潘旭輝也並不諱言該家譜中所存在的疑問,這也證實了作為一位文博學者的客觀吧。他有個人的愛好,又有市場的經歷,再加上專業的系統知識,將這幾者合而為一,如此的好運氣不是人人都能夠得到者。想到這一層,讓我更加認定:毛靜對他的期許,一定能夠成為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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