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與神化

電視劇《天道》

電視劇《天道》是2006年浙江天潤影視發行有限公司出品的商戰劇。該劇根據豆豆的小說《遙遠的救世主》一書改拍而成,由張前執導,王志文、左小青、曾紅生及石爻領銜主演。

該劇的講述了一個叫丁元英(王志文飾)的商業怪才,他曾效力於德國的一傢俬募基金公司。由於他“已站在得到的門檻外”,對中國的傳統文化有著獨到的反思和批判,具有超乎常人的思維模式和商業頭腦。所以,他在德國的私募基金公司工作時,僅用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在中國股市掠奪了上億元財富。後來,又為朋友爭奪公司總裁一職出謀劃策、指點迷津,讓朋友如願以償,就連警察審訊犯罪嫌疑人都是在他的指點下獲得完美收官。這樣一個大神,似乎無所不能,無論什麼難事,在他這裡,都不叫什麼事。

這樣的情節,這樣的橋段,和《三國演義》裡神化諸葛亮的手法十分相似。

正因為他是這樣一個大神,就連無數人苦苦尋覓、“求之不得,輾轉反側”的愛情,都如飛蛾撲火一樣,奮不顧身、“赤裸裸”地撲到他的懷裡,不要都不行。

《天道》與神化

電視劇《天道》劇照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人生簡直是定格在了高潮,舒心愜意得不要不要的。

但既然你是一位這麼厲害、這麼無所不能的大神,那麼,拯救天下蒼生、維護世界和平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在馮世傑的精心安排下,芮小丹和歐陽雪到王廟村溜達了一圈。馮世傑是想通過芮小丹來接近丁元英,請這位大神幫助王廟村出謀劃策,脫貧致富。

於是,在戀人芮小丹同情心氾濫並想測試一下這位將自己迷得神魂顛倒的大神到底有多神的情況下,丁元英出手了,他經過反覆思考,設計了一套既能讓古城的幾個發燒友和王廟村的農戶相互依存又讓他們在法律上各自獨立的“殺富濟貧”的方案,並創立了格律詩公司,幫助王廟村發家致富。最終造成了音響市場的龍頭企業樂聖公司老總和小人物劉冰自殺、格律詩公司和樂聖公司合作、王廟村這隻破敗不堪的小木船得以搭上樂聖公司這艘現代化的航母,一夜脫貧的結局。

《天道》與神化

電視劇《天道》劇照

客觀來說,這樣的故事是精彩的,其中不乏名言警句,引人深思。比如:

“女人和男人對話方式只有兩個:要麼躺著,要麼站著。......而男人......上帝給了一根拿東西,生來就不需證明。”

“想幹成點事就記住兩句話,別把別人不當人了,別把自己太當人了。就這點規律而言,天下烏鴉一般黑。”

“這世上原來就沒有神話。所謂的神話,不過是常人的思維所不易理解的平常事。”“強勢文化就是遵循事物規律的文化,弱勢文化就是依賴強者的道德期望破格獲取的文化,也是期望救主的文化。強勢文化在武學上被稱為“祕笈”,而弱勢文化由於易學、易懂、易用,成了流行品種。”

“你的前途在哪兒?就在無明眾生,眾生沒有真理真相,只有好惡,所以你才有價值。覺悟天道,是名開天眼。”

......

《天道》與神化

電視劇《天道》劇照

此劇一出,不少看官捶胸頓足,大呼過癮,並紛紛表示,經過反覆觀看,用心揣摩,大有茅塞頓開之感,似乎天靈蓋也瞬間得以打開,彷彿自己也離得道不遠了,可以像丁元英那樣“彈指一揮間,檣櫓灰飛煙滅。”

但電視劇終究只是電視劇,故事終究只是故事,雖說藝術來源於生活,但它畢竟高於生活,並不等同於生活。所以,我敢說,即便是那些仔細研磨過無數遍電視劇,並摘錄過無數名言警句的看官,一覺醒來,也依舊是該賣菜的賣菜,該搬磚的板磚,該接送娃娃的接送娃娃,對自己的工作生活沒有絲毫的改變。

這倒並不是說各位看官資質差,沒能領會丁元英的人生哲學和關於強勢文化、弱勢文化的論斷,而是,即使領會了,也沒有太大的可操作性。因為說到底,還是那句話,小說終究只是小說,故事終究只是故事。故事裡的事,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豈能當真?如果以為研究得一些心得體會,就如同掌握了“武林祕籍”,從此就可以翻雲覆雨,笑傲江湖,那是大錯特錯的。

除此之外,丁元英所謂的關於強勢文化、弱勢文化以及道的論斷,乍一聽莫測高深,讓人有一種醍醐灌頂之感,其實並沒什麼大不了的。

用丁元英的來說,強勢文化就是靠自己,弱勢文化就是靠別人,靠上帝,說白了就是強勢文化是求己,弱勢文化是求人。通過大神丁元英“殺富濟貧”的所做所為來看,再說得尖刻點,強勢文化就是“強盜文化”,其獲得成功的或者說獲得財富的手段是靠搶劫,而與之相反的弱勢文化就是“乞丐文化”,其獲得財富的手段是靠“等、靠、要”,是靠乞討,靠不勞而獲,靠天上掉餡餅。因此,他對中國傳統文化抱有一種鄙視的批判態度,認為中國傳統文化是弱勢文化,坑害了不少人,甚至映射了國家、社會貧困的根源或罪魁禍首就是中國的傳統文化。要解決這個問題,就得“破解文化密碼”、跳出中國傳統文化的屬性。

《天道》與神化

電視劇《天道》劇照

這對於中國傳統文化來說,真是天大的冤枉。中國傳統文化完全可以理直氣壯地站出來表示:“這個鍋,我堅決不背!”

為啥?因為中國傳統文化隨便就可以針鋒相對地找出許許多多的辯護詞。比如被譽為中國傳統文化之根、“群經之首”的《易經》裡就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至於被無數人解讀得玄之又玄的“道”,在該劇中也做了一些演繹和闡釋,正因為有了坐而論道的情節,更使該劇蒙上了一層神祕的面紗,變得莫測高深。但什麼是“道”,丁元英說,道就是一種自然規律,神即道,道法自然,如來。

事實上,老子在《道德經》裡開邊名義就說了:“道可道,非常道。”正如丁元英所說的,道就是一種自然規律。它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佛家說:“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就是錯。”

既然“道”是一種自然規律,尊重自然規律,按規矩辦事就是強勢文化,那麼,老子在《道德經》裡也一再強調了“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思想,即使共產黨提出的“實事求是”的理論,簡單來說,就是尊重事實,遵守客觀規律辦事。如此,為什麼要說傳統文化是弱勢文化呢?

如果性格暴躁點,完全可以這樣說:“老子早就告訴你們要靠自己,要自強不息了,誰讓你等、靠、要了?是你們自己懶惰,整日蹲在牆根晒太陽,希望天上掉餡餅,現在倒來怪我咯?”

即便是受教育程度差異,有很多人不識字,導致中國傳統文化的思想不是人人都能看懂或學到,那麼,《男兒當自強》這首流行歌曲總應該聽到吧,如果連這首曾經風靡一時,傳遍大街小巷的流行歌曲都沒聽到,那又能怪誰?

《天道》與神化

電視劇《天道》劇照

至於說到“別把別人不當人了,別把自己太當人了”、“只有不怕苦不怕累,忍人所不能忍,才能成人所不能成”的思想,在現實中,從古到今,我們中華民族恰恰是最能吃苦,最能忍耐的民族,無論多麼艱難的環境,多麼艱苦的工作,他們都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使是現在,仍有不少偏遠山區的人生活在鳥不拉屎的艱苦環境中,其生活條件艱苦異常,超出富人們的想象。誰要說他們不能吃苦,受不了累,恐怕連他們信奉的神和佛都不答應。

但造成貧窮的原因是很多的,在有的生存環境下,即使你二十四小時不睡覺、當牛做馬的勞作,也無濟於事。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他們恰恰是無依無靠,只能靠自己。而靠自己,靠吃苦,靠不把自己當人,能行嗎?正式基於此,在這些地方,政府才提出了易地搬遷扶貧的對策,以此解決他們無依無靠的生活環境。

至於傳統文化中宣揚的仁、義、禮、智、信,修身立德等思想,也不能說就是錯。

曾幾何時,市場上流行著一些推行“狼性思想”的書,大肆宣揚“狼性”,什麼“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鼓搗人們拋棄“仁義禮智信”等思想,用鋒利的獠牙武裝全身,不擇手段,不講道義,唯利是圖。“不管白貓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這樣真的好嗎?

就劇中情節來說,難道離開巧取豪奪,離開卑劣的“瞞天過海”、“移花接木”、“趁火打劫”、“借屍還魂”、“偷樑換柱”、“順手牽羊”等手段,就格律詩公司就沒法生存了嗎?

其實不然。在丁元英看來,音響市場就是一塊有限的蛋糕,格律詩公司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須從狼嘴裡掏肉,也就是要從當時佔據市場主要份額的樂聖、斯雷克等公司的碗裡分一杯羹。

從理論上講,市場總有一個飽和度,用形象的比喻來說,它就像一塊蛋糕,不是無限的。但事實是,任何一個行業,都有很大的開發空間,當然也不能說是無限的。就像現在的手機、轎車、電子產品等市場,一二十年前,只有家庭收入較好的城裡人才能買得起,而現在,即使在偏遠的農村,也是司空見慣的。而且更新換代速度非常快,這就為這些企業提供了極大的生存空間。

就劇中的格律詩公司來說,它完全可以憑藉自己優質的產品,低廉的價格在市場上立足,帶領王廟村的村民增收致富。無非就是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打開市場,贏得市場的歡迎和消費者的認可。

《天道》與神化

電視劇《天道》劇照

正如魯迅先生評價《三國演義》時說的那樣:“欲顯劉備之長厚而似偽,狀諸葛之智而近妖”。為了體現丁元英的似魔似神,足智多謀,自然是不能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來了。只有速成、一口吃成胖子,方顯其能。於是,才有了後來的爾虞我詐和是是非非。

正是在所謂的強勢文化和狼性思想的誘拐下,導致當今社會假貨橫行,誠信失缺,人心不古,世風日下,中國進入了“互害模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謂的強勢文化也好,強盜文化也罷,又豈能獨善其身?

在劇言劇。就口口聲聲反對靠別人的丁元英來說,不論是在德國私募基金巧取豪奪中國財富還是大筆一揮,書寫王廟村神話的事件中,也離不開一個“靠”字。只是靠的程度不同而已。比如說玩私募基金,離開同事的通力協作,行嗎?就連他到古城隱居,不都要靠他的鐵桿助手肖亞文幫他安排嗎?另外,雖然劇中沒有太多的體現,但顯然,丁元英在生活、工作中,他的鐵桿粉絲韓楚風也給予了不少的幫助。當然,能得到一個社會精英階層的幫助,也需要自己具備一定的價值,也就是說,丁元英也幫了韓楚風不少的忙。拋開私人感情和互相欣賞的成分來說,也有投桃報李的成分在裡面。所以,嚴格地說,這也是一種靠,只不過是互相依靠,抱團取暖而已。

至於註冊格律詩公司,更離不開歐陽雪、馮世傑、葉曉明和劉冰以及王廟村一些掌握一定技術的村民幫忙。尤其是如果沒有馮世傑、葉曉明的技術,即使丁元英再怎麼神,局設得再怎麼完美,再怎麼精妙,也無濟於事。

因此,說中國傳統文化是弱勢文化,顯然不對。即便是被丁元英批得最厲害、人們時常掛在嘴邊的“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這句話,也不是一點可取之處也沒有。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父母所生所養,並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孫悟空。即便是孫悟空,也是吸氣了天地日月的精華孕育而成,嚴格地說,也是一種“靠”。至於“出門靠朋友”,一個人要想生存下去,要想取得事業的成功,靠單打獨鬥顯然不行。小到一個公司,大到一個國家,一個政黨,要想成事,也離不開團隊協作。只有眾人拾柴,火焰才能越燒越高。當然,也有一些工作或生活方式可以不依靠別人,比如在深山老林裡隱居或修道成仙,比如靠自己著書立說賣字為生。但即便如此,也或多或少的存在著“靠”的因素。如若不然,獨自一個人在荒無人煙的沙漠裡生存下去,那才叫本事。

《天道》與神化

電視劇《天道》劇照

所以,“靠”本身並沒有多大錯,只是說不能完全依賴別人。就像現在有的年輕人,年輕力壯卻好吃懶做,寧願當“啃老族”,寧願當貧困戶,甚至為了爭當貧困戶、爭奪扶貧款而大打出手,或者明明有勞動能力,卻偽裝成缺胳膊少腿的乞丐,靠乞討為生。

當前,政府大力推行的扶貧工作,也提出了“扶貧先扶志”的理念,採取扶貧措施也以幫助農村發展產業、提升技能培訓、修建基礎設施等方式,力主“把輸血式扶貧變為造血式扶貧”,力戒簡單的送錢送物等扶貧方式。

因此,各位看官大可不必將該劇過於神化並捧上神壇,那至於奉為人生哲學和創業幹事、發家致富的教科書。電視劇終究只是電視劇,哪怕是原著小說,也終究只是小說而已。看個熱鬧,思考一下,能得到一些啟發,也就善莫大焉。若真當做“武林祕籍”躲進山洞裡去修煉,就大謬特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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