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八十年代,王中軍和幾個同事下海創立了《購物指南》這本雜誌,卻只發行了一期,就被有關部門以「非法出版物」為由勒令停刊,雜誌胎死腹中。

下海之前,王中軍是物資出版社的一個閒職編輯。頓成無業遊民後,他每天坐在家裡,看著岳父、岳母、妻子挨個出門上班。期間,還和鄰居打了一架。

窘迫的王中軍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男人不可一日無錢無名,不然就連路邊的狗都會看不起。他尋思去美國,先弄個外國文憑。

妻子劉小梅想了一天,第二天她對王中軍說:“我把工作辭了,我們一塊去美國,你讀書,我打工養你。”王中軍熱淚盈眶。

在紐約邊送外賣邊讀書的王中軍,有一天接到了一個電話。正在讀青年政治學院的弟弟王中磊在電話中說,他想開個電影公司。

喜歡看電影的王中磊在一次同學組織的聚會上,看到一個又一個高挑靚麗的女孩走進來,他有些懵圈,因為進來的人都太好看了。他這才知道,離他家不遠就是中央戲劇學院。

這麼多表演系的漂亮姑娘都是想當電影明星的。這位後來的娛樂大亨年輕時喜歡上了其中一個女生,最後卻連手也沒牽成。但進入影視圈的想法就此生根發芽。

這是兩位電影大亨關於電影的第一次對話。種子自此埋下,故事也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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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華誼不再兄弟

中國電影歷史很長,中國影視股的歷史卻很短。

1994年底,第一家民營影視企業北京嘉實廣告文化發展有限公司才成立,先後推出了《影視新幹線》《娛樂特快》等電視欄目,覆蓋範圍超過了200家地方電視臺。

日後的影視第一股華誼兄弟也在這一年成立,但這個時候他們以廣告業務為主。拍電影能不能賺錢,由於政策和市場的限制,彼時的王中軍心裡沒一點底。

不僅王中軍沒底,大部分電影投資人也沒底。1995年9月1日,當時的廣播電影電視部頒佈了《影視製作經營機構管理暫行規定》,其中第五條規定個人和私營企業原則上不設立影視製作經營機構,境外組織和個人不得單獨或境與境內組織和個人在我國合作設立經營機構。

這一政策,導致民營資本和海外投資方不敢再貿然投資電影業,國內電影投資開始放緩。

從1996年開始,電影的拍攝數量逐步減少,到1999年,中國電影總票房突破歷史最低記錄,年度票房只有8億元。

馮小剛此時還是票房毒藥,連拍三部戲被禁的他處於人生最低谷,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入錯了行。

白天的他看著天安門城樓上飛翔的鴿子,滿懷傷感。晚上還要為了給片子爭取過審的機會,請領導吃飯,席間如此拍馬屁,“您是誰啊,您是站天安門城樓上,看看北京城這邊說這邊燈太多有點晃眼,這邊的燈就都要立刻給滅了。”

1997年是馮小剛的人生轉折點,韓三平給了他一次機會,他抓住了。這部名為《甲方乙方》的電影,由北京電影製片廠拍攝,出品方是1997年由國有資本成立的紫禁城影業。《甲方乙方》直接開啟了中國內地的賀歲片市場。

正巧1997年搭地鐵上班的王中磊,看到地鐵上張貼的《甲方乙方》的海報,尋思廣告還能這麼做。被《甲方乙方》的海報創意吸引,他就去看了這場電影,看完就對馮小剛產生了一點小崇拜。第二天,他上班的時候就跟王中軍說,想做電影。王中軍說,成呀,看看咱要不要投資,咋個去做。

這個時候恰好電視劇《還珠格格》火遍全亞洲,不只是國內男女老少熟知了小燕子和紫薇格格,就連東南亞與日韓也有了他們大批的簇擁,扮演金鎖的范冰冰還沒有走黑紅路線,她正試圖以一個忠厚老實的丫鬟形象,嘗試讓觀眾接受自己。

1998年,王中軍王中磊在公司內部組了個華誼兄弟電影辦公室。他們第一次試水,是英達的電視劇《心理診所》,這部片子掙了錢。

兩兄弟開始覺得影視行業真好。以前做廣告,兩頭不是人,做影視腰立馬就直起來了,最重要的是——還挺賺錢。然後,他們一頭扎進影視圈,再也沒出來過。

資金是大問題。謀劃已久的王中軍,通過寶馬車俱樂部結識了太合控股董事長王偉,最終王偉出資2500萬,取得了華誼45%的股份,公司名字也叫華誼太合。

王中軍回憶說:這個合作就是兄弟之間喝喝酒、拍腦門子決定的,我後來才知道這叫私募。但真實情況並不像王中軍所回憶如此簡單,他並不是投資的門外漢,反而是一個資本運作高手。

到了2004年,出於對影視行業外部競爭加劇的擔憂,王中軍決定增資擴股。這時,一直在國內謀求機會的tom集團,表示有意入股華誼兄弟。於是,tom集團向華誼投資1ooo萬美元,其中5oo萬美元用於購買華誼27%的股權,另5oo萬美元認購華誼兄弟年利率為6%的可轉債。

王中軍為了確保不喪失控股權,先以7500萬元回購了購太合手中45%的股份。太合退出後,“華誼太合”也就更名為“華誼兄弟”。王氏兄弟佔股73%,tom集團27%。

王中軍在資本運作上有一手,他的幾次出色資本運作才有了今天的華誼,不過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失去了初心的華誼,在資本市場上已經註定了即將離場的結局。

2009年10月30日,華誼兄弟作為創業板首批公司登陸資本市場,當天股價最高達到90元,收盤市值118.96億元。馮小剛、張紀中和黃曉明隨之躋身億萬富翁行列。

敲鐘儀式現場,馮小剛興奮不已,盯著行情大屏幕發呆,不顧現場主持人的暗示,他激動地對在場記者表示:“我會在這個公司幹到底,我會跟著王中軍幹到底。”。

2014年6月7日,華誼20週年慶典現場,王中軍忽然腦筋急轉彎,給華誼的未來發展定下了一個迷人的方向:“去電影單一化”。

王中軍也是沒有辦法,娛樂行業太依賴人了。電影票房靠明星、名導演、名編劇,藝人經紀業務更是靠明星和經紀人。

2005年,內地第一經紀人王京花帶領陳道明、劉嘉玲、梁家輝、夏雨離開華誼,幾乎掏空了當時的華誼經紀業務。“華誼兄弟缺了誰都可以。”王中軍當時放話說。

離了誰都可以,但不能離開馮小剛。但即便是馮小剛,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這正是業務過於依賴人以及項目制所帶來的商業模式困境。

2012年11月29日,馮小剛的《1942》上映,電影上映首日票房不及預期。11月30日起兩個交易日內華誼的市值便蒸發了13個億。

王中軍底氣十足。當天,華誼兄弟總市值292.46億元,這就是“去電影單一化”的底氣源頭。

擺脫對電影的依賴,同時發展互聯網、實景娛樂等業務,這顯然是聽了市值管理大師的建議;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是,周邊業務沒做起來,電影業務倒做下去了。

2014年,華誼的電影事業突然急轉直下,這一年華誼兄弟的電影發行份額僅有2%,遠不及光線傳媒、博納影視、萬達電影等公司。當年華誼兄弟出品的10部電影中票房最高的一部僅為2.3億,排名41名。

到了2016年,華誼兄弟的電影票房表現更是被光線傳媒遠遠甩在身後。2016年華誼兄弟參與投資發行的電影共10部,總計實現票房31億元,光線傳媒出品13部電影,總票房達到64.2億元。

而在華誼期待的資本市場上,其股價也從巔峰時的900億一路開始下跌,在2018年之前,華誼兄弟已經跌到了200億附近。

2018年初,馮小剛的《芳華》扛起華誼業績和口碑大旗。在酒桌上,馮小剛喝得盡興後,搖晃著腦袋,呲著標誌性的大煙牙,衝著王氏兄弟嚷道:華誼兄弟也有我,我也是華誼兄弟之一啊。

2018年5月崔永元在微博表示,自己整理出了一份585名和華誼兄弟合作過的藝人資料,以Excel表格形式提交給了稅務總局,並認為其中存在偷稅漏稅。2019年1月底公佈的117億影視行業補稅金額,其中很多就是這份名單裡的藝人補繳的。

股市持續下跌,疊加稅務風暴的影響,華誼兄弟目前只剩下136億元市值,而創始人股權質押率已達97%,爆倉的危機正在逼近這個曾經的電影之王。

25年,160多部電影,300多億元票房,巔峰時掌握娛樂圈一半明星的經紀業務,首家上市電影企業,股價最高時市值接近900億;如今卻處處是敗亡的氣息。

華誼是明星、資本、娛樂性支撐起來的,如今明星做鳥獸散與華誼撇清關係,資本逃離股價低迷,馮小剛作為華誼的娛樂性的金字招牌面臨群眾的一片喊打,華誼兄弟的根本盤已經不復存在。

華誼這一次,再也沒有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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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者光線

王長田,被稱為中國娛樂新聞“教父”,《南方週末》對他的評價是:“不是過去文化人的最高讚譽’精英’這個概念所能概括的。”

2011年8月3日,光線傳媒登陸深交所創業板。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敲鐘儀式上,輪到王長田發言時,他發現自己竟然忘了講話稿,結結巴巴的他瞬間讓場面有點尷尬。

這天對王長田來說,是他一生中最難忘的一天,辛苦經營多年的光線傳媒終於登陸陸資本市場,奔向更廣闊的未來。而他在深交所的發言語無倫次,有違文化教父形象讓他更覺懊悔。

儀式最終在一度梗咽中結束,他混亂的講話中只有一句讓媒體印象深刻。“我們自己知道,光線傳媒做的挺不錯的,應該早點讓人知道。”

王長田是影視行業的異類。

王長田規定所有員工不許陪客戶進夜店,不需陪客戶喝酒,除非員工自己喜歡喝;王長田也從來不帶主持人或藝人見客戶。

王長田說他就像個財主一樣,把掙的錢先找一個罐子埋起來。

王長田曾經發過這樣一條微博:當競爭對手通過送錢搞定某大項目時,我羨慕過;當同行通過編故事而融資時,我羨慕過;當SP通過扣用戶錢而暴利而上市時,我羨慕過;當同行攀上了某公子某大人物時,我羨慕過;當同行借關係打壓對手時,我羨慕過;當同行老總花天酒地時,我羨慕過;當這些企業十年來一個個成了浮雲時,我慶幸過。

1998年,王長田成立了中國第一家專業電視策劃與製作機構“北京光線電視策劃研究中心”的,但他的夢想不止於此。

1999年,製播分離把電視界的天空撕開了一個裂口之後,光線傳媒抓住契機,而背後的掌舵者正是王長田。他拼借湊足了10萬元,在一個由民居改建的簡陋寫字樓裡開始了創業,這就是日後影視股裡聲明赫赫的光線傳媒帝國。

但直到2012年與喜劇天才徐崢相遇前,光線都未曾踏足到電影的泥潭裡。對王長田來說,電影的水太深了,能不能盈利,他自己心裡也沒底。

2012年時,徐崢決心不再做演員,中年禿頂戲路變窄的他如果繼續做演員,已經沒有多大出路。在春運浩蕩的大潮裡,他找到了自己的未來,寫了一個劇本,由演員成為導演才應該是他的未來,但沒人相信他能寫出什麼好劇本。

這個時候的商業電影正是華誼兄弟的天下,依靠范冰冰式明星與馮小剛式娛樂性,華誼稱霸影視市場。

天意如刀,就在當初華誼決定去電影化的前夕,中國電影的後時代大潮已經悄然拉開了序幕。四處碰壁的徐崢經人引薦,得以與王長田坐而論道,他們兩在辦公室談了許久,最終聊出了一箇中國電影喜劇新風格,這就是震動中國影壇的《人在囧途》系列。

王者姍姍來遲,光線也因徐崢拉開了電影之王的征程。

《泰囧》製作成本在2500——3000萬元,,實現分賬票房11.4億元,光線分賬比例為43%,收益為4.33億元 。2012年上映的《泰囧》,成為首部票房超過十億的國產電影。自上映起,拉動光線傳媒股價迅速上升。

但純粹依靠一個個製作項目,風險仍然是比較大的,尤其是在業績越來越依靠爆款電影的背景下更是如此,這是影視公司的天然困境。2017年,光線傳媒全年共有15部影片參投並確認收入,實現總票房33億元,相比2016年下滑近一半。

2018年,光線傳媒通過出售新麗傳媒股權賺了20多個億,這會大大減緩公司2018年的業績壓力。

這也讓光線傳媒更加明確了自己的電影發展思路,懷抱理想,發展電影動漫化,以及佈局第三方售票平臺與上下游衍生品產業鏈,永遠不滿足於現狀。

遇見徐崢給了光線涉足中國電影行業的機會,但佈局貓眼才是光線在後中國電影時代稱王,成為影視第一股的最大機遇。

2013年之前,影視公司還沒開始重視互聯網發行,一提起發行,大家首先想到的還是發行地網。但就在2013年到2014年短短一年之內,在線購票的比重一躍升至70%以上,有大約300億票房是從網上售出的。

影視圈雖然不懂科技,但他們知道電影嚴重依賴宣發,一旦發行渠道受阻,本來就盈利充滿不確定性的電影票房會更加雪上加霜。

2014年華誼就2.66億控股賣座網並籤“對賭協議”,可王氏兄弟賭性太大,把這次控股看成了市值管理。收購賣座網,對華誼在線上購票領域的影響力提升微乎其微,儘管從財務投資看並沒有什麼損失,但在最重要的打開銷售渠道、打通上下游資源方面,影視一哥華誼竟然毫無作為。

在2015年,曾有小道消息稱,阿里的馬雲將優酷土豆的股權賣給王長田,但最終消息被證偽,但無風不起浪,光線對於獲得互聯網渠道的渴望非常明顯。

之後,光線還嘗試過跟360一起合作先看網,要做中國版的Netflix,但最後,雙方以“和平分手”告終。

2016年初,王興旗下的新美大,在與大眾點評合併,並獲得33億美元歷史性融資之後,最終決定,讓貓眼電影獨立生長。

多次試圖掌握自有發行渠道失敗的光線,以驚人的魄力抓住了這次機會。王長田不惜一切代價,用23.83億元的現金和價值23.99億元的光線傳媒股票,換來了貓眼57.4%的股權。

這次交易在兩年後就看到了它重要的價值。2018年1月23日消息,貓眼娛樂發佈公告稱,擬在香港IPO發售1.32億股,其中香港發售1323.78萬股,國際發售1.19億股,最高募資27億港元,並將於2月4日掛牌交易。

2018年前9個月,貓眼娛樂總營收為30.62億元,虧損1.44億元,2017年同期為虧損1.52億元,經調整虧損為1690萬元,經調整利潤率為-0.6%。

在營收構成中,來自在線娛樂票務服務的收入為18.32億元,該業務為主要收入來源,營收佔比為59.8%;娛樂內容服務營收為9.10億元,營收佔比為29.8%;娛樂電商服務營收為1.60億元;廣告服務及其他營收為1.60億元。

貓眼娛樂此次估值22-30億美元,王長田成大贏家,光線系浮盈達幾十億。

這可能是一樁足以改變電影行業格局的交易案,王長田在中國電影產業高速發展的中局,獲得了一個歷史性機遇。當許多年過去後,王長田和王興應該都會記得2016年初夏,他們對貓眼娛樂未來所做的重要決定。

通過內生式增長與外延式併購,光線傳媒形成了電影及衍生品渠道、電視劇、視頻直播、遊戲及其他四大業務板塊,而光線也成為了電影行業內少見的產業鏈齊全,投資產品皆獲成功的公司。

王長田更是在國產動畫電影幾乎空白的時候發力佈局,光線2015年成立彩條屋順勢佈局動漫業務。目前,光線投資掌控超過20家動畫公司,從 IP 源頭橫跨三 維動畫、二維動畫、漫畫、遊戲、國外版權等。

光線在2018年《投資者關係記錄表》中披露, 未來的目標是動畫電影占國內電影總票房的 15%,而光線參與的作品希望佔到國產動畫電影 票房的 70%以上。

目前在A股的20多家影視公司中,光線傳媒以256.4億市值,成為影視公司第一股,而曾經市值逼近900億的龍頭華誼兄弟只剩下了130市值。

王長田多次在投資者溝通會上表示, 未來中國電影產業也將形成“好萊塢六大”。 而中國的“六大” 將會出現在兩個領域,一部分是以光線為代表的傳統電影公司,另一部分是以貓眼、阿里、騰訊為代表的互聯網電影公司,彼此各有優勢 。

他已經看不起曾經的影視股一哥華誼兄弟,畢竟在提倡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今天,文藝圈不能充滿銅臭味,華誼兄弟早已註定了被淘汰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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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幻和破滅

王健林在清華大學演講時曾意氣奮發地說,清華北大不如膽子大。

那時的他正在依靠國內銀行貸款,大肆在海外買買買,買下了AMG,買下了傳奇影業,在歐洲有大量的投資,並與國家隊在大馬的項目上豪擲千金競爭。

對於這位首富來講,那段歲月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萬達城遍佈全國各個城市,就連當初意外進入影視行業佈局的萬達電影,也曾差點成為好萊塢六大之外的全球第七大電影集團,甚至是最大的電影集團。

上海迪士尼建立時,萬達的東方影都也正在破土動工之中。有記者問他對迪士尼進入中國怎麼看,王健林非常不屑的回答道,有萬達東方影都一天,迪士尼就別想盈利。

但誰都沒想到,僅僅幾年後,萬達文化與萬達東方影都這兩個曾經寄託了王健林夢想的重要資產,已經被轉手甩賣給了融創,AMG與傳奇影業也紛紛脫手。王健林曾經的豪言已經於時代滾滾的車輪之下,被碾得粉碎。

但中國電影的歷史上,卻有王健林和萬達電影重要的一席之地。沒有王健林,中國電影就不會發展的如此之快。

2002年,黨的十六大第一次在黨的正式文件中科學地區分了文化事業與文化產業,強調“一手抓公益性文化事業、一手抓經營性文化產業”,強調要“把文化產業作為文化建設發展的重要方面”,這是監管部門對於電影產業深化改革的意見性指導文件。

影視改革的春風,這才開始真正吹到了影視公司中。

其中最讓房地產資本看重的是,2002年拉開的院線改革序幕。

2004年,萬達集團利用自身的地產優勢和資金優勢,外加華納兄弟的影院品牌,在天津萬達廣場開設了第一家影院——華納萬達影院。

在萬達廣場的設計中,把購物中心、創意休閒街區、影視主題公園、酒店集群以及寫字樓集合在一起,打造城集文化、旅遊、觀光為一體的巨型“消費王國”,電影院則是萬達廣場核心的流量入口。

萬達投資電影的更重要原因是,以文化開發的名義,可以以相對較低價格拿到土地。在建成萬達廣場後,通過電影院、購物中心吸引流量,又可以拉昇房價,然後以賣公寓和寫字樓的方式快速回籠資金。萬達就是靠著這種商業模式,短短几年間就在全國興建了大量的萬達廣場,成為中國商業地產的龍頭企業。

在萬達的帶動下,有73家房地產企業開始進軍電影產業。

地產資本大量投建院線,使得中國電影院的銀幕數量也開始了飛速增長。有數字統計,2005年全國大概有3000塊銀幕,2010年僅一年,全國就增加了1533塊銀幕,是2005年前總量的一半還多。如今,這個數字已達6萬塊,中國成為全球銀幕數量最多的國家。

電影大發展離不開金融政策的扶持。2014年,七部門聯合發佈了《關於支持電影發展若干經濟政策的通知》,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對電影產業實行金融支持政策。

自此中國電影市場徹底進入了烈火烹油的輝煌盛世。

根據wind數據統計,2014年平均每6天就會發生一起影視類產業併購案。而2013年,A股涉及影視行業的併購事件僅有7起。“養豬的,鍊鋼的,賣煙花的,賣菜的都來收購影視公司。”《證券日報》在2014年一篇報道中如此形容這一年的中國影視行業。

2008年,印記傳媒的董事長在電影《建國大業》裡客串了何應欽這個角色,也許因為拍電影的新奇有趣,這位董事長在電影上映後,決定從廣告轉型全力進入影視行業。

當政策風口來臨時,印記傳媒通過生產豬肉的高金食品借殼上市,把高金食品原來生產豬肉的業務全部置換掉,並依靠中美合拍片的光環,印記傳媒眨眼間就成了高端大氣的影視之星,受到市場熱烈追捧,市值一度達到500億之巨。

阿里巴巴在2014 年毫無預兆地收購了文化中國成立了阿里影業。2015年,又以45億美元收購在線視頻平臺優酷和土豆。第三方售票平臺方面,2014年上線淘票票業務,阿里影業在2018年將其更名為淘票票,自此開始瘋狂砸錢培育淘票票的市場,2018年底注資徹底控股了阿里影業。

除了成立阿里影業之外,阿里還在行業內大量投資其他電影公司,早在2006年阿里就投資了華誼兄弟,之後入股博納、光線等大量影視公司。在電影院線,阿里也曾以10億元入股大地影院,之後更是入股萬達電影,涉足電影產業上下游。

騰訊則先是從騰訊視頻開始,此後成立了騰訊影業和企鵝影視。第三方票務平臺則擁有貓眼和微影時代,收購電影製作公司新麗,閱文集團大踏步的佈局網絡文學+影視領域,幾乎壟斷了國內80%的網絡文學IP資源。

在院線方面,騰訊入股萬達影業,通過微影時代投資了中環影城、比高影城。.....騰訊同樣擺出了進入電影行業的戰鬥姿態。

巨頭與資本是如此熱愛電影行業,不斷湧入的資本助推了電影行業發展,也洗爛了電影行業風氣。從2014年電影票房296億,僅僅用了4年就突破了609億。但4年100%的市場增幅背後,卻是影視行業對賭協議盛行,小鮮肉與天價片酬,虛假演技與偷稅漏水讓影視行業全民唾罵。

2018年5月崔永元在微博表示,自己整理出了一份585名和華誼兄弟合作過的藝人資料,以Excel表格形式提交給了稅務總局,並認為其中存在偷稅漏稅,引發了整個影視行業地震。稅務風暴成了影視行業2018年的噩夢。

於是影視行業自報查稅117億,在117億稅款背後是整個影視行業的一片蕭條,時代更替、影視公司倒塌,文化產業結構轉型。而這樣改變一個行業未來走向的重大事件,在歷史的書卷中萌生時,卻並非轟轟烈烈告知人們歷史在改變,而是風起於青萍之末,由微小之處萌發。

曾誤認為影視市場是大明星,大製作大格局的歡瑞世紀,在2017年遭遇深交所連環16問,年報問詢、核心藝人流失、股價持續下跌、董事長陳援爆倉危機等諸多不利的影響下,2018年的歡瑞世紀頭部大劇又兩次被斬,《天下長安》不“長安”,歡瑞世紀不歡瑞。

與歡瑞世紀相同的是唐德影視,同樣的綁定明星對賭橫行。綁定的明星范冰冰與高雲翔先後出事,《巴清傳》播出遙遙無期。市值已較最高時縮水超過96%。

而借殼養豬企業上市的印紀傳媒就更慘了,500億市值縮水十倍,創始人股份被法院接連凍結,公司高管四散逃離,一度出現公司無實際控制人的尷尬境地。

世界的快樂可能不是因為同一個原因,而影視股的悲劇則大多相同,均是陷入捆綁大明星大製作,無核心競爭優勢,在內容生產和衍生產業鏈平臺佈局欠缺的企業。

“未來12個月,估計至少會有1/4到1/3的公司退出或基本退出影視行業;五年之內,這個行業裡剩下的公司應該不超過1000家。”1月13日上午,易凱資本創始人王冉在三聲“三生萬物新文娛新消費年度峰會”上說。

中國電影的新時代,以光線傳媒,阿里,騰訊,博納,愛奇藝,B站等影視行業新星後來居上時,讓許多人感到詫異,卻似乎又本該如此。

電影行業未來發展的大局充滿了宏大而又茫然的畫面,所有人都在竭盡全力地爭奪那一線的勝機,但當整個戰鬥落下帷幕時,人們才發現這一切又是如此的簡單與順利成章,甚至答案簡單得令人感到詭異。

2015年時,華誼兄弟一度市值逼近900億高峰,而市場份額上超過華誼一心製作內容的博納影業卻被阿里和騰訊迎回國內,開始衝擊A股市場上市。兄弟的博納在美股卻不如華誼兄弟的十五分之一。

於冬心裡,何其不甘!

但沒有在上一波影視泡沫和股市泡沫中上市,也有好處。沒有低效的併購,沒有瘋狂的多元化,沒有失去理智的大規模股權質押,於冬還好好的,一心製作內容的博納影業已被阿里和騰訊迎回國內,開始衝擊A股市場上市。

沒有夢幻,就沒有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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