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銀河

2019年4月11日是作家王小波逝世22週年的紀念日。22年來,王小波從一名作家變成了一種現象,他的作品俘獲了無數讀者。在閱讀和交流中,讀者也在心中分享著對他的懷念。

11日晚,“王小波之夜”朗讀分享會在北京舉行,活動主辦方之一新經典文化已連續三年為王小波舉辦紀念活動。自2016年始,新經典文化開始對王小波的所有作品進行編輯整理,在新版本中對一些長期存在的錯處進行了修訂。

我理解的“王小波現象”

王小波與李銀河

在今年的朗讀分享會上,王小波的妻子,學者李銀河現場朗讀了一篇隨想,有關她理解的“王小波現象”。以下是轉錄的文章,標題為編者所加。

今年4月11日,小波離世22年了。這22年間,王小波從一個作家變成了一種現象。22年間,小波的小說、雜文一版再版,出了不計其數的版本;用王小波作品撰寫的博士、碩士論文以及研究專著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在文學史不知如何評價王小波、不知如何為其定位(不知道該把他歸入哪一流派)的尷尬中,王小波的作品在荒蠻的曠野自由自在,野蠻生長。

我想,“王小波現象”的出現在我看來可能有以下幾個原因。

首先,王小波的文學在中國當代文學中很難定位,就像魯迅博物館館長孫鬱先生所言:“王小波是中國文學中的一個異數。”他既不屬於現實主義,也不屬於浪漫主義,看不出路數,看不出師承。有些蛛絲馬跡,但都沒有實錘。例如在《我的師承》一篇中,小波列出的人都是些走背字的翻譯家和前詩人:穆旦、王道乾;他喜歡的小說家在當時也很少有人提起,比方說卡爾維諾和杜拉斯。從我平時與他的接觸中可以確知,他跟所有的中國作家都無關,我沒發現他真心佩服過任何一位中國作家,但絕對不是源於傲慢和輕薄,而是因為他的評價標準是世界文學通用的標準,如果中國沒有人到達那個高度,他就無法違心地讚賞。王爾德有過一個文學評價標準,大意是文學沒有什麼這流派那流派,只有兩派,一派是寫得好的,一派是寫得糟的。我想,小波的文學應該是屬於寫得好的一派,所以它才能經受住時間的考驗。

我理解的“王小波現象”

《一隻特立獨行的豬》王小波 著 新經典文化/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其次,王小波的思想雜文是在改革開放時面世的,而那恰好是思想活躍的一段時間。小波的文字在小說之外,有一項重要內容是雜文,是魯迅式的思想小品,常常是對時弊的鍼砭,對文化傳統的批判,夾敘夾議,妙語連珠。馮唐有一次參加了一個活動,回來對我說:“今天一個活動上又聽了小波的一篇雜文被閱讀,寫得還是真好。”馮唐這人是相當狂傲的,輕易不會說誰的東西好,曾以金線論得罪了很多作家。連他都說好,或許那就是真好了吧。記得一件軼事,有一陣小波給《三聯生活週刊》寫專欄,每週他的稿子一到就引起一陣騷亂,編輯部的年輕編輯們爭相傳看,擊節讚賞,因為他的雜文思路新穎奇異,文字風格獨特,能引起人們先睹為快的衝動。

再次,王小波的生活方式在當時使人們發現了一種新的可能性。從上世紀50年代以來,所有人的安身立命方式只有進入機關、學校、企業或生產隊,總之要進入一個單位才能存活。而改革開放以來,出現了自由職業,王小波從人民大學辭職成為自由作家,這在當時還是一個需要勇氣的選擇,有好幾篇關於他生平的文章論及他的這一全新的生活方式選擇。在王小波的心目中,寫出真實的想法、說出真實的看法是他的寫作要守護的底線。這不僅是一般人的底線,更是一位生性敏感的作家的底線。小波選擇自由作家的生活方式是他嚮往自由寫作的必然之選。現在我們的社會已經有越來越多自由寫作、自由生活的人,這是中國社會變遷的真正希望。

此外,王小波與我的愛情故事似乎也已經成為經典。有一次,我偶然看到一個相聲節目,那人說:“有個作家把給女友的情書寫在了五線譜上。”這說的不就是我們的故事嗎?文學評論家餘傑有一次說,他覺得在王小波所有的文字當中,寫得最好的還是他寫給我的情書。這個評價當然不那麼公正,也許與餘傑說這話時正在談戀愛有關,但是從後來《愛你就像愛生命》是小波所有書中賣得最好的一本可以看出,“王小波現象”當中,我們的愛情故事也的確是一個無法被忽視的內容。

在王小波逝世22年之際,讓我們共同懷念他,閱讀他的文字,理解他的思想,分享他為我們創造的奇妙無比的精神世界——這就是對他最好的紀念。(李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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