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3年,七月,新朝岌岌可危。在外部,軍隊小打大敗,大打慘敗;在朝廷,最親信的近臣謀反(國師劉歆、大司馬董忠、衛將軍王涉等,詳見拙文《王莽末日之國師謀反》),王莽心驚肉跳,看誰都像反賊,趕緊把剛吃了大敗仗的大司空王邑召回來,任命為大司馬。同時,任命大長秋(皇后宮總管)張邯擔任大司徒(原大司徒王尋兵敗戰死),崔發擔任大司空,司中壽容(不知道什麼意思)苗擔任國師。

到了這般田地,王莽的心情應了一句宋詞: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飯也吃不下,只能喝酒,喝一口酒,咬一口鰒魚(即鮑魚);覺也睡不著,就讀兵書,困了就靠著几案打盹兒,不再上床睡覺了。

王莽末日之割成碎塊

【不曉得是不是這麼做的?】

此時,各路野心家開始登場。西漢王朝前鍾武侯劉望(長沙定王劉發後裔),在汝南(河南省平興縣西北射橋鄉)聚眾起兵。新朝納言(農林部長)大將軍嚴尤和秩宗(祭祀部長)大將軍陳茂,在昆陽大戰中被擊潰,不敢回常安,投奔劉望。八月,這個劉望竟然登基了,自稱大漢皇帝,任命嚴尤當大司馬,陳茂當宰相。

衣賜履說:現在天下有三位皇帝,新朝帝王莽,玄漢帝劉玄,現在又加個劉望。

王莽命太師王匡、國將哀章守衛洛陽。更始皇帝劉玄派定國上公王匡進攻洛陽,又命西屏大將軍申屠建、丞相司直(宰相府執行官)李鬆進攻武關(陝西省商南縣西南),三輔地區為之震動。

衣賜履說:王匡對王匡,也算得有趣。

此時,新朝軍隊已經完全失去戰鬥力,析縣(河南省西峽縣)人鄧曄和於匡在南鄉(河南省淅川縣西南)起兵響應漢軍,向西進發,新朝的關隘,有如多米諾骨牌,碰一個,倒一串。武關、右隊郡(弘農郡·河南省靈寶縣東北)、湖縣(河南省靈寶縣西),要麼直接投降,要麼一觸即潰。

王莽末日之割成碎塊

王莽更加憂慮,不知所措。大司空崔發說:

《周禮》和《春秋左氏傳》說過,國有大災時,可以用哭聲消解,所以《易經》上才有“先號啕大哭,然後歡笑”之語。咱應該組織一場集體痛哭,哀求上天的救助。

王莽於是率群臣到常安(長安)南郊,向上天訴說新朝得到符命的經過,講著講著,可能想起了屈原,莽哥也來了一把“天問”:上天啊,你既然已經將天命賜給我王莽,那為什麼不助我消滅盜賊?如果我王莽哪裡做得不對,那就請上天用雷霆把我劈死!隨後捶胸大哭,直到氣絕,然後再跪下叩頭,仰天大笑。又寫了千字策書,羅列了自己的功績,一併向上天彙報。對陪哭的儒生和平民,選出哭得賣力和能背誦策文的,任命為郎官,達五千多人。

王莽末日之割成碎塊

王莽也知道,“天問”和痛哭擋不住亂軍,還是得打啊,於是任命了九位將軍,都叫“某虎”將軍,合稱九虎將軍,率領禁衛軍精兵數萬,向東挺進,九虎將軍的老婆娃娃都留在皇宮裡當人質。這時宮中儲存的黃金還有六十多萬斤,另有其他價值相當的貴重珍寶,王莽覺得有必要對九虎將軍的部屬加以賞賜,於是,給每人賞了四千錢。大家都氣笑了,誰也沒打算拼命,跟著九虎將軍駐守華陰縣(陝西省華陰市)。於匡、鄧曄率軍攻擊華陰,九虎軍一碰即潰,九頭虎跑了六頭,其中兩頭可能考慮到老婆娃娃,回到朝廷自殺。另外三頭虎收攏殘兵,保衛京師倉(陝西省華陰市北)。

鄧曄打開武關(陝西省商南縣西南)關門,迎接玄漢部隊。玄漢政府丞相司直李鬆率三千人抵達湖縣,與鄧曄等會合,共同進攻京師倉,沒有攻下。鄧曄任命弘農(河南省靈寶縣東北)一個低級官員王憲當校尉,率領數百人北渡渭河,進入左馮翊(北常安市,即新朝的烈尉郡、翊尉郡)境內。

李鬆派遣偏將軍韓臣等,一直向西推進到新豐(陝西省臨潼縣東北),攻擊王莽波水將軍竇融。竇融敗退,韓臣追擊,直抵長門宮(常安東郊)。王憲帶著他的幾百人的部隊,推進到頻陽(陝西省富平縣東北),沿途地方官府望風而降。各縣城裡的大族紛紛起兵,都自稱是漢朝的將軍,率領部眾追隨王憲。

衣賜履說:鄧曄、王憲之輩,率領一幫烏合之眾,劍指常安,勢不可當,何也?王莽人心盡失也。

王莽手邊兒實在沒人了,於是赦免罪犯,配發武器,殺豬飲血,逼著這幫罪犯發誓,如不為新朝效力,惡鬼不會放過他們!然後讓老丈人、更始將軍史諶率領他們抵禦各路叛軍。結果是又淒涼又搞笑,史諶帶著這幫貨剛渡過渭橋,“轟”的一下,跑得一個不剩,史諶垂頭喪氣回來見女婿。

各種各樣的漢朝軍隊挖掘王莽的妻子、兒子、父親、祖父的墳墓(估計是搶陪葬品),焚燒他們的棺材以及九廟(王莽剛建好的九座祭廟)、明堂(皇家大會堂)和辟雍(國立大學),火光映照城中。

九月一日,漢軍從宣平門(常安東面北頭第一門)入城。大司徒張邯一頭撞上,沒來得及逃跑,被殺。大司馬王邑帶人在北闕(未央宮北門)下抗擊。天黑之後,新朝官府和豪門大宅的人全都逃跑了。

九月二日,常安城青年朱弟和張魚等人聚集成群,直撲未央宮,焚燒作室門(工將們出入的便門),高喊“反賊王莽,出來投降”。大火燒到後宮承明殿,這裡是黃皇室主的寢宮。黃皇室主說,我還有什麼臉面再見漢朝人?縱身投入火中,終年三十二歲。

王莽末日之割成碎塊

【貴為國母,命比紙薄】

衣賜履說:黃皇室主,王莽的女兒,漢平帝劉箕子的皇后。

王莽逃到未央宮宣室前殿,身著天青色的衣服,拿著虞帝匕首(舜使用的匕首,估計是王莽偽造的),天文郎(天文官)在王莽跟前占卜時日方位,王莽繞著桌案轉圈,最後在斗柄所指的方向坐下,說,上天眷顧我,漢軍能把我怎麼樣?

九月三日,黎明,群臣攙扶著王莽,從宣室殿,逃到太液池中四面環水的漸臺,跟隨的還有一千多人。大司馬王邑一直在戰鬥,眼見士兵都快死完了,他奔回宮中,來到漸臺,看見他的兒子侍中(宮廷隨從)王睦正打算脫下衣帽要逃跑,王邑一聲斷喝,揪著兒子返回,父子倆一同守衛著王莽。漢軍及變民殺入宣室殿,聽說王莽在漸臺,便密密密密匝匝圍得鐵桶一樣。王莽的軍士箭射完了,只能短兵相接。王邑父子帶著一干官員力戰而死。王莽躲進一間內室,大約晚飯時分,漢軍和變民殺入漸臺,國師壽容苗、太傅唐尊等人被亂刀砍死。商縣(陝西省丹鳳縣)人杜吳擊殺王莽,校尉東海(山東省郯城縣)人公賓就(公賓,複姓)砍下了王莽的腦袋。士兵一擁而上,亂刀齊砍,王莽被剁成無數碎塊兒。

王莽末日之割成碎塊

【有傳說,漸臺高三十餘丈!】

公賓就提溜著王莽的腦袋呈獻給王憲。王憲自稱玄漢政府的大將軍,長安(玄漢把新朝的常安改回原名)城裡的軍隊幾十萬人都歸屬了他。王憲發現宮裡實在是個好地方,於是,就住在長樂宮,乘王莽的車馬,穿王莽的衣服,用王莽的器物,睡王莽的女人——他把王莽的妃嬪全都收作自己的妻妾。

九月六日,玄漢政府丞相司直李鬆、析縣變民首領鄧曄進入長安;將軍趙萌、西屏大將軍申屠建也隨後到達。這哥兒幾個聽說王憲不但繳獲了玉璽不上交,而且收了王莽的女人,關鍵是居然使用天子的儀仗,幾個人一商量,就把王憲一刀砍了。派人將王莽的腦袋送往宛縣(南陽郡郡政府所在縣,河南省南陽市),掛在街市示眾,老百姓把它當球踢,更有人把王莽的舌頭割下來吃了。

明年(公元24年),二月,更始帝劉玄抵達長安,下詔大赦,除了王莽的子女外,其他人都赦免,老王家因此沒有被斬盡殺絕。得以保全。

衣賜履說: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王莽死,新朝亡,野心家們齊登場。畢竟鹿死誰手,且看《光武中興》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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