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齡:一片冰心在玉壺

王昌齡:一片冰心在玉壺

王昌齡,字少伯,是山西太原人,他應該和太原王氏有著某種 關係(可能是遠支庶族),也有說他是京兆人,如果這一記載也是正 確的,那麼可能是王昌齡家這一支後來遷徙落戶於長安附近。

與王維不同,他早年家境較為貧寒,人近中年才得中進士,仕 途不大順暢,起起落落任了幾任小官,詩卻豪邁放逸,半點窮酸氣也 沒有,是我欣賞的。他的性子,大約是他自述的那樣:“仗劍行千 裡,微軀敢一言。曾為大梁客,不負信陵恩。”

盛唐的這些詩人,無論真實的際遇怎樣,他們的詩,都給人一 種灑脫積極,不甘被庸常折墮的感受,讀他們的詩,叫我想起古龍筆 下的那些慷慨磊落的俠客,喝最烈的酒,戀最美的人,俠肝詩膽,快 意平生。

一生不計長短,即使轉瞬即逝,都要光耀一時。即使不幸福, 不美滿,也要興致勃勃地活著。

盛唐名家中,王昌齡無疑是寫七絕最出色的,用“矯若遊龍, 翩若驚鴻”來贊他並不為過。我總詫異他邊塞詩寫得好也就罷了,偏 偏寫閨情、宮怨還是叫人擊節讚歎。

說來,歷史上那些尋常女子、傾世紅顏,若沒有這些生花妙筆為 之作詩著傳,不知會失色幾分?若沒有王昌齡的閨怨,我們會忘記唐 朝的貧女和貴女都一樣,在深閨中嘆息著,擔憂著遠方的征戍之人。

王昌齡:一片冰心在玉壺

花月無聲飲人恨,一朝離別

生死難安,年深日久

心上總有 歲月的刻痕

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里愁。得勝歸來或永不歸來的 人,心心念念,都有不能遺忘的人。

即使不考慮戰爭的正義與否,亦不得不認,戰爭的殘酷,是刀 光劍影,陰謀詭計,勝負難分,生死只在方寸。敗了,固然失意潦 倒;勝了,亦不見得值得歡喜。

還有那困守於深宮的女子,一入宮門,雙翼被折。從此後,人 世浮沉,身不由己。除了期冀那一點薄如冰雪、岌岌可危的恩寵,還 能有什麼別的想頭?

 昨夜風開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輪高。
平陽歌舞新承寵,簾外春寒賜錦袍。

——《春宮曲》

且不要被這繁華迷了眼。紅顏未老恩先斷,悽然如班婕妤,是 常有的事;盛寵如楊妃,亦不免馬嵬坡前,素帛繞頸,替君王贖了那 六軍不發的罪。

盛唐這一撥詩人,交遊甚是緊密,且沒有什麼文人相輕的臭毛 病,你升官了,我替你高興,你落魄了,我替你擔憂。大多數關係融 洽得很,從他們彼此之間頻繁的酬答詩可以看出來。

王昌齡這兩首詩,歷來是送別的名句,“一片冰心在玉壺”一 句,實在知名得不能再知名了。連帶著“辛漸”這個人和“芙蓉樓” 的所在也被人考證個不休。

我倒想起初唐駱賓王亦有一首《送別》,當中詩意,和王昌齡 頗為相似,只是不及王詩知名罷了。

 寒更承夜永,涼夕向秋澄。
離心何以贈,自有玉壺冰。

——《送別》

五絕精簡,七絕雋永,情味的差異,藉由這兩首詩,可以明顯 8 地體味出來。“離心何以贈,自有玉壺冰”亦是情深的句子,卻不及 “一片冰心在玉壺”繾綣,易於傳唱。

不知道為什麼,駱賓王的詩,總給人一種冷冷的、疏離的感 覺,即使是在他最深情和痛苦的詩作裡。

有一種人,似乎天生欠缺自如地表達情感的能力,他們的表 達,亦很難引起旁人的共鳴。

“玉壺冰”這個典故,因王昌齡而知名,卻非他的原創。早在 六朝時,鮑照的《代白頭吟》就有“清如玉壺冰”之句。鮑照也是牛 人,他的詩作影響了許多唐代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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