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祖國】記憶中的華家嶺

記憶中的華家嶺

我的家鄉是在甘肅隴中的通渭縣的一個偏僻鄉下,曾幾何時,無論是去蘭州上大學或者畢業分配參加工作,每次回家或者返回,華家嶺都是要必須翻越的一道險阻。茅盾先生為隴中第一山——華家嶺寫下了著名散文《風雪華家嶺》,文中是這樣描繪華家嶺的險峻的“華家嶺上是經常天氣惡劣的”“六七月的時候,這裡還常常下雪,有時,上午還是太陽,下午忽然雨雪霏霏了”。

記得高中畢業考上大學後去蘭州上學,坐破舊的班車路過華家嶺山脈的腳下,隔著車玻璃向外?望,隱隱看見華家嶺鶴立雞群於黃土丘陵之中,綿延起伏數十公里。書中記載,華家嶺是隴中一道險峻,平均海拔在2600多米,素有“山上不長草,空中無飛鳥”的諺語,形象地說明了華家嶺一帶環境的惡劣和氣候的反覆無常。

我從小在隴中的黃土塬上長大,朝夕陪伴在身旁的除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母,就是和自己摸爬滾打的小夥伴們在一起,看到的是綿延起伏的一望無際的黃土丘陵和在其上面生生不息的一草一木,喝的是帶黃泥巴的泉水,吃的是酸甜味的糜面饃饃;春有山花爛漫,夏有綠樹成蔭,秋有野果累累,冬有大雪紛飛,室外有鳥伴,心中無雜念,雖然感覺只是“井底之蛙”,也過得自在快活。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要學知識、要謀生路、要奔前途啊!生活的壓力大了,父母就一個勁催促著必須走出這雖然貧瘠但卻很溫暖的家,必須出外上學或當兵或打工謀生。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憑著自己的刻苦努力,突破淘汰關、預選關,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之路上終於有了結果,比較如願地考入了省會的一所部屬院校。開學報到期到了,於是在惴惴不安中告別父母、兄弟姐妹和小夥伴們,懷著戀戀不捨而又怯生生的複雜心態,坐上了破舊的班車,踏上了人生的第一次遠行。

早晨六點從鄉下坐車出發,快到中午時,車才蹣跚地開到了華家嶺的腳下。綿延的山路,起伏的山岡,加上汽車吃力的轟鳴聲,真有點“路漫漫其修遠兮”的感慨。雖然眼下只是秋天,班車吃力地開著快到半山腰時,天上卻忽然飄起了小雨,一會的工夫是彤雲密佈、寒風刺骨、雨雪霏霏,和山下風和日麗的天氣相比,真是判若兩重天。車上司乘人員一再警告大家,車子打滑得厲害,隨時要大家準備跳車。汽車的引擎嘶鳴著,好像在痛苦地呻吟,而此時車上的每一個乘客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眼睛直直地一動不動地瞅著前方,心裡不停地盼望著、祈禱著能平安到達目的地!

車經過了漫長的一個多小時的緩慢爬行終於開到了山頂上,這時大家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司乘人員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停穩車後,指揮大家依次下車,他們說要檢查檢查班車狀況。站在刺骨的寒風中,雨雪吹打在臉上像刀子割的感覺,身體凍得直髮抖,路上泥濘溼滑,母親一針一線做的布鞋裡全都灌進了水,狼狽相可想而知。大人還可以忍受忍受,幾個在襁褓中的嬰兒可受不了吶,哭得是聲嘶力竭,司機沒辦法只有讓抱孩子的大人先上車坐在座椅上,其他人只能再受點委屈了。

檢查終於結束,隨著司乘人員的一聲令下,大家蜂擁著擠進了班車,於是車子又晃晃悠悠地出發了。一會兒工夫,班車開始下坡了,由於路滑、加上司機不斷大聲地提醒,車裡的每個人又開始緊張了起來。果然時不時感覺車子的屁股在左右搖擺晃動、車頭也在打擺,好像失去自我控制的醉漢,深一腳、淺一腳。忽然間車體整個失去了控制,徑直向山下滑去,好在司機反應極快,一把方向盤把車側向了路里面的崖壁上,靠崖壁和車體的摩擦力這才將車子停了下來。於是在司乘人員的指揮下大家緊急從車窗逃生,等乘客陸續轉移到地面上,所有的人這才吃了定心丸。經過這場有驚無險的考驗,一些身強力壯的漢子選擇了步行下山,留下的大部分婦女兒童和不願走路的乘客則選擇了留在原地,等待後續營運車輛的救援,我由於帶著住校的衣被等行李物品,也只能和大家一起留在原地等候救援。客車司機和助手一直焦急地用小靈通向通渭客運彙報險情和申請援助。過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等到了路過的救援班車,掛著防滑鏈,等人都坐在了車上,許多人的手腳已經凍僵了,我的腳也麻了失去知覺了,感覺不是自己的了。

自從蘭州到天水的新國道修通後,加上最近的西蘭高鐵的開通,從蘭州到東面的交通得到大大改善,速度很快,再也不用翻華家嶺了。從蘭州坐動車去通渭只需要50多分鐘,感覺一眨眼就到了,原先坐班車繞華家嶺需要8個小時的車程,真是天壤之別。不過後來的每次回家,每次都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次驚心動魄的翻越華家嶺的經歷。當時的險況還時不時在夢中縈繞,好像不經意間自己恍如一片吹落的樹葉,滑下了萬丈深淵,任憑身體在空飄遊,懸崖峭壁在身旁一晃而過! (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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