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兩部體育電影上映,《絕殺慕尼黑》和《冠軍的心》。

6月13日首映當天,《絕殺慕尼黑》排片只有慘淡的4.9%,遠遠低於22.6%的《最好的我們》,票房自然也不盡如人意。

隨著時間推移,該片依託口碑加成,票房和排片出現了短暫“逆襲”,在上映第六天,上座率反超《追龍2》,宣發方還一度打出了“給我10%排片,還你一個奇蹟”的口號。

不過,逆襲只是相對而言的。《千與千尋》上映後,《絕殺慕尼黑》的排片又開始一路走低,目前在5%左右徘徊,票房漲勢已接近尾聲,很難超過8000萬。

但相比劉奮鬥執導、楊坤主演的《冠軍的心》,《絕殺慕尼黑》的確已經算是創造了奇蹟。前者號稱劇本寫了五年,票房卻只有區區70萬,僅僅五天後,就幾乎找不到排片的院線。因為觀看人數不足,豆瓣上甚至沒有評分。

近年來,不少文娛從業者都在嘗試“文體結合”,但幾乎沒有成功者。為什麼本該熱血澎湃的體育電影,在票房上總是不盡如人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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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體育電影不再令人感動了?


《絕殺慕尼黑》講的是1972年慕尼黑奧運會男籃絕殺的故事。那場比賽,蘇聯以51:50的比分,擊敗在奧運會上從未敗過的美國隊,首次獲得奧運會金牌。

雖然電影復原的是真實歷史事件,但考慮到人物弧線,導演和編劇做了不少藝術加工。

電影中,年輕球員亞歷山大·別洛夫突患重病,一度生命垂危,主教練拿出給自己兒子的治病錢去給他墊付醫療費,才讓別洛夫撿回了性命。而主教練兒子患了腦癱,亟需錢送至國外治病。

如果隊伍獲得奧運會冠軍,蘇聯體委會將頒發獎金。最後,別羅夫在關鍵時候完成絕殺,成為球隊英雄;奪冠後,隊員們有感於主教練對別洛夫的幫助,紛紛把獎金捐給了主教練。

隊長保羅斯卡斯來自立陶宛,在電影中,被設置成了一個斤斤計較的反蘇分子形象,總是想著叛逃。決賽前,他已經聯繫好了外逃的幫手,到了最後關頭才良心發現,回到了球隊。

這些情節大多不符合史實,因此遭到了當事人的反對。事實上,完成絕殺的亞歷山大·別洛夫在當時非常健康,沒有疾病。身患絕症,英年早逝,是後來的事了。主教練也並沒有想過將孩子送出國外治病,保羅斯卡斯更是畢生效忠蘇聯,從未想過叛逃一事。

然而,從劇作的角度來看,這些改動雖然刻意,且稍顯老土,卻是必要的。

體育電影中,體育元素只是表象,內核在於解決主角在生活上面臨的難題——多半是貧困或親人病痛——從而得到社會認可,進一步完成心理救贖。觀眾代入主人公的視角,會產生“我也能行”的心情,得到激勵。這便構成了體育電影的觀影心理基礎。

可以如此總結:當我們在談論一部成功的體育電影時,看的不光是體育,還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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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項目不同,體育電影也會分成不少子類,其中最常見,影響最為深遠的,無疑是搏擊類電影。

雖然其他項目的體育電影也不少,足球、籃球、橄欖球等領域都有各自的代表作。但比起搏擊類,這些項目需要的場地更大,調動的演員更多,機位更加複雜。成本一路走高,數量自然相對就少了。

搏擊見血,直接迎合人的獸性,屬廉價的暴力片,因此一度氾濫。《洛奇》一連拍了五部;《終極鬥士》一拍也是四部,直到把觀眾的情懷耗盡方止。


為什麼體育電影不再令人感動了?


劉奮鬥執導、楊坤主演的《冠軍的心》也是一部搏擊題材電影。相比《絕殺慕尼黑》,《冠軍的心》則完全是一個虛構故事。因為缺乏真實事件的嚴肅感,所以更考驗編輯設置故事大綱的功力。

但故事卻相當老套:拳臺上,主角譚凱失手打死了自己多年的兄弟,心理重壓下,選擇退役離場。多年之後,一次偶然,他得知兄弟的心臟移植到了女孩麗川的體內,為了給麗川籌集治病的錢,他再一次拾起拳套,走上拳臺。

主角譚凱的人設,很像2005年韓國電影《哭泣的拳頭》中的姜泰錫,講的都是底層小人物的逆襲之旅——中年危機的大叔,亟需一份獎金解決生活困境。

《哭泣的拳頭》是“雙雄模式”,冠軍卻只能有一個。於是編劇討了個巧,故意不交代錢的去向,也是為了給觀眾留下一點美好念想。


為什麼體育電影不再令人感動了?


《哭泣的拳頭》只是一個範例。將眾多搏擊電影(《洛奇》《勇者無敵》《百萬美元寶貝》等)拆解開來,不難發現其套路都高度一致:主角突破重重險阻,過五關斬六將,最終摘得桂冠。而冠軍通常都有獎金,數額還不菲,於是連帶著把主角生活中的問題也給一併解決了。

我們面對的現實世界高度複雜,一個人成功與否,受到很多因素的交互影響。而大多搏擊電影卻有個不太好的傾向:把一切都簡單化、線性化,彷彿只要不怕苦不怕死,突擊訓練上幾個月,就能得到好結果。精神可嘉,但並不符合實際狀況。

或許導演也考慮到了這一點。為了免於流俗,後半部分,《冠軍的心》沒有走尋常路,而是效仿香港電影《阿虎》和《阿郎的故事》,把主角寫死了。患心臟病的女孩也只好跟著去世。整部電影徹底成了悲劇。


為什麼體育電影不再令人感動了?

《阿虎》劇照截圖


要麼生,要麼死。這是搏擊的懸念所在,卻也和現實生活造成了天然割裂。《我不是藥神》中的程勇不賣仿藥,還可以開紡織廠;即便入獄,也有放出來的一天。生活畢竟不是賭場,人只要活著總有出路。而為了故事扭曲生活本質,恰恰是編劇大忌。

不光是《冠軍的心》,大多數搏擊電影,都逃不出這個窠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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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述問題,無論任何類型的體育電影,都還有個致命傷:受眾面小。

首先,觀影人群大部分為男性,這就在性別上做出了割裂。其次,每一個體育門類的受眾都是固定的。如果不是心血來潮,一個籃球迷,不大可能會去專門觀看足球電影。

近些年來,體育愛好者的基本盤一直在縮小。2017年6月發行的美國《Sports Business Journal》中,對25個運動項目的有線電視觀眾年齡中位數進行了調研。結果顯示:截至2016年,25個項目中,僅有5個項目的觀眾平均年齡在45歲以下,而16個項目在50歲以上。

其中,職業摔角觀眾年齡中位數達到54歲;UFC和拳擊達到49歲。本該是年輕人的運動,卻成了老年人的專利。

造成該現狀的原因複雜,難以說清。但體育受眾的縮水,直接反映到了電影票房上。《洛奇》1976年首映時,票房1.17億美元。當時也是拳擊運動的鼎盛時期,阿里、弗雷澤、福爾曼接連登上舞臺。而到了1990年,搏擊運動開始從純拳擊往綜合格鬥方向轉化,《洛奇5》的票房只剩4000萬美元出頭。考慮到通脹,跌勢不可謂不慘重。


為什麼體育電影不再令人感動了?


除了搏擊之外,美國曆史最高票房的體育電影,是2009年的《盲點》,主打橄欖球題材,全球票房達到3億美元,其中北美本土貢獻了六分之五。這個數字,或許代表著傳統體育電影所能企及的天花板。

相比商業體育發達的歐美,中國的相關產業多奉行舉國體制,缺乏民眾基礎。效仿拍體育電影,更是多了些東施效顰的味道。因為缺乏有影響力的正規商業賽事,《冠軍的心》只好把故事安排在地下。對觀眾而言,陌生感更重。

即便大製作也規避不了這種尷尬。《激戰》和《破風》有林超賢、彭于晏這班名導和卡司加持,票房表現也只堪稱平平,都沒超過1.5億。

隨著《摔跤吧!爸爸》的大火,2017年成了國產體育題材的大年,相關影片扎堆出現,但鮮有成功者。央視出品的《誰是球王》總票房 99萬,《我是馬布裡》889萬。而主打籃球和奧運題材的《不敗雄心》和《八萬裡》,票房分別只有1.3萬和2.3萬,恐怕連劇組的盒飯錢都收不回來。

唯一的國產成功範例,當屬《羞羞的鐵拳》。但其本質上是一出掛著搏擊元素的喜劇,觀眾走進電影院,心理預期多來自開心麻花,和體育沒有太大關聯。


為什麼體育電影不再令人感動了?


國界之外,《摔跤吧!爸爸》是這些年來罕有的能夠跳出流俗的體育電影,其藉著摔跤運動的話題,對印度政治、文化乃至女權運動進行了一次全方位探討,在中國內地斬獲近13億人民幣票房,全球表現只比《盲點》低幾百萬美元。可以說,這部影片的出現,把體育電影的邊界成功拓寬了一圈。

時代在變化,過去“過關斬將”的劇作公式不再有效。對於體育電影而言,拓寬邊界,借體育的殼談論其它社會議題,是唯一出路。但這勢必也會對導演和編劇的知識面和理解力提出更高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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