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豎著走的大螃蟹
1
腦外科醫生柳哲奇的第十二次相親又失敗了，對方是口腔醫院的護士，兩個人聊過微信，見過一面便再無下文。介紹人傳了女方的話，說不太合適，可柳哲奇用膝蓋都能想得出來，對方是嫌他長相顯老。
也不能怪人家姑娘現實，世風如此，人人看臉，而柳哲奇在髮際線後移之前也只能算長相普通，學醫十來年不僅消耗了他青春，還無情地消耗了他的髮量。
得知這個消息，同科的肖茜笑得花枝亂顫。她是哲奇小兩界的學妹，是腦外科唯一的女醫師。
這種地位讓肖茜長期享受著“科花”的待遇，平時上到院長、科主任、下到新來的小護士，除了去廁所，沒人把她當女人。可她卻要為戀愛中的男醫生提供化妝品、包包、首飾的品牌和性價比，為跟老婆吵架的男醫生出謀劃策，聽失戀和像柳哲奇這樣相親失敗的男醫生訴苦。
“實在不行，你找個男朋友吧。”肖茜笑著揶揄。
“你以為男的就不看臉？”看著穿衣鏡裡的自己，哲奇直搖頭。
“不是我說，你是親生的嗎？都是一奶同胞，怎麼你妹那麼漂亮？她那個男朋友，帥得跟武打明星似的，你再看看你……”肖茜忽然神祕地低了聲，“要不……我找朋友幫你做個親子鑑定？”話音沒落就前仰後合地又笑起來。
柳哲奇冷哼一聲，不屑接她的話，拔腿就走。
“等會兒，還急了！”肖茜忙叫住他，“那什麼……求你個事。”
昨天，肖茜那組的床位醫生收了一位六十多歲的膠質瘤三期患者，老人是大學教授，能接受自己的病症，卻不想糊里糊塗的活著，所以堅持要開刀，肖茜求哲奇接手當老人的主治醫生。
柳哲奇看了老人的片子，腫瘤的位置不好，加上年紀和身體素質等原因，算得上一個棘手的病患，可他了解肖茜的脾氣，這女人是絕不可能把麻煩推給旁人的。可原因肖茜不肯說，哲奇也就沒追問。
日暮黃昏，療區走廊裡飄著病號飯的味道，蓋住了擺在護士站長桌上那一大捧玫瑰的香味，小護士精心地往花上噴著水：“又有人給肖大夫送花，這麼大一束，她說不要就不要了，多可惜！”
另一個正在做記錄的護士笑著抬頭，先看見下班路過的柳哲奇，忙朝他打了個招呼，又向澆花的護士小聲說：“她才不覺得可惜，追她的人能從咱療區排到市中心，別人是上帝給關了扇門才打開扇窗，肖大夫一準兒是上帝他們家親戚，門窗全開著，模樣好、學問好、工作好、收入好，我要是男的，我也追。”
“就你？是個男的也沒戲！上次被她趕走那個挺帥的，肖大夫正眼都不看他……”
轉出療區，哲奇漸漸聽不見護士們的嬉笑，他無奈地換了口氣……
肖茜剛入職的時候，科裡除了她就是哲奇最小，所以她只敢纏著哲奇問。哲奇至今都記得她刨根問底的樣子，她工作拼命，感情用事，因為病人過世躲在樓梯間哭一個鐘頭。
面對那麼漂亮，那麼真誠的姑娘，哲奇不敢說自己沒動過心，可是所有見過肖茜照片的朋友第一句話都是“長得也太漂亮了！”，再看哲奇便無語了。果然還是個看臉的世界，俊男美女才是一國的。
2
大齡剩男剩女的悲涼總是被旁觀者肆意誇大。然而事實上，雖然歷經許多次相親失敗，但對柳哲奇來說，打擊遠沒有準備晉升職稱的材料來得焦頭爛額。
成年人的世界從來都是麻煩不斷。“找不到另一半”只能排在溫飽、健康、贍養老人之後第二十名的位置。就像哲奇隨便爬爬樓梯，就在拐角見到了另一個剩女的“麻煩”。
肖茜狠狠甩開上次送花來的男人，相距十級樓梯，哲奇聽不清他們的小聲低語，可眼看肖茜第三次推開男人張開的雙臂，哲奇不得不重重地咳嗽一聲。
聽見聲音，男人迅速彈開兩步。“不打擾你們吧。”哲奇幾步走上去，下意識地想要隔開兩個人。
“你來得正好！”肖茜像見到救星一樣，拉過哲奇，“他就是段紹輝，上次我說一直騷擾我的人，這是我男朋友柳哲奇，留德醫學博士，腦外科接班人。”
哲奇以為肖茜在開玩笑，才要說什麼，只覺得手臂一疼，肖茜暗暗地掐了他一把。
“我……段先生，你好！”哲奇慌亂地朝紹輝伸出右手。
紹輝不敢相信的打量著哲奇，半天才看向肖茜：“就他？”
“醫術好，收入高，有前途，黃金單身漢。”最後三個字肖茜說得格外重。紹輝咬著牙，恨恨地看著兩個人，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轉身就走。
哲奇覺得這個玩笑開過了，才要叫住他，就被肖茜一巴掌捂住了嘴。
紹輝是肖茜的前男友，兩人處了一年多，分手是肖茜提出來的，紹輝不同意，所以一直纏著肖茜不放。
“為什麼呀？我看他挺好的。”看肖茜心緒不佳，哲奇乾脆倚著樓梯扶手不走了，“剛才你這牛可是吹大了，我在德國統共沒待上一年，還腦外科接班人？你怎麼不說我是明日之星？讓主任知道我憋著篡位，以後也不用在科裡混了？”
見肖茜沒有迴應，哲奇只好繼續說：“還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這麼帥一哥們兒楞有人看不上，要不……你問問他需不需要男朋友？”
聽見肖茜“噗”的一聲笑出聲來。哲奇也笑了：“你是在萬花叢中挑花了眼，我是花骨朵兒都沒一個，職稱也晉不上，哥哥我是愛情事業雙失敗呀……”
“柳哲奇。”肖茜忽然正色抬起頭，“再找不著女朋友，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你？肖茜同志，女博士可是人類的稀有分支，你這得算……‘扶貧項目’吧？”哲奇認真地開著玩笑。
肖茜徹底被逗笑了，拼命點點頭：“大項目！”
下午科裡有會診，老教授的病例也在其中，鑑於老人的年紀、病情和家屬要求，決定手術由副主任主刀，哲奇做為主治醫生要跟臺配合。
會診結束前，主任義正詞嚴地批評科裡的不良現象，個別人拈輕怕重，如今這環境下，哪個醫生不擔風險？可總不能因為患者病情複雜，就把麻煩推給別人。
連護士長都聽能出主任在說誰，大家的眼睛都不約而同地看向肖茜。哲奇偷眼瞧瞧面無表情肖茜，便轉頭一臉謙卑恭順地看向主任。
“主任說得對，這可不是批評啊，大家一定要認真對待，這是主任對我們年輕大夫的愛護，我們一定虛心接受。”
“但主任，我是這樣想的，我們年輕大夫也要快速地成長起來，那該壓擔子就壓擔子，特別像我們組，由副主任帶隊，那是咱院的學術創新試點，必須當榜樣，當標杆，那必須見困難就上，見……”
“行了行了……”主任不耐煩的打斷他，“這種工作態度值得提倡，可是柳哲奇，你別一口一個年輕大夫，咱科的年輕大夫就不包括你！”
話音未落，一陣鬨堂大笑，連肖茜也抿嘴強忍著笑，哲奇抓抓他所剩不多的頭髮，也跟著大家笑起來……
3
老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話放在柳哲奇身上正合適。相親還在失敗中，院辦紀檢組突然找他談話。
有人給院裡的舉報郵箱裡發了一個視頻文件。從拍攝角度來看，是有人在病房門口偷拍的。視頻裡，一個醫生站在床邊，患者顫巍巍地抬手，將一個什麼東西塞進他的口袋，醫生並無推辭之意，雙手握著患者的手說了什麼，然後轉身離開。
視頻停在醫生轉身的畫面，柳哲奇那張髮際線後移的臉清晰無比，他身後的病人正是那位老教授。
院長助理叫徐晨韜，與哲奇是同期的實習生，關係一直不錯，說話也沒什麼避諱，舉報人要醫院給個說法，不然這段視頻就會被上傳到各大媒體網站和省市衛生部門。
“師哥，先說我信得過你的人品，可這種視頻你得有個合理的解釋。如果你真的收了病人的紅包，醫院是一定會做出相應的處分，可總比滿城風雨強得多。”
“我沒有收紅包。”哲奇斬釘截鐵，“至於老人給了我什麼，既然無關錢財，就是我個人的事。”
“你這話我信，可你覺得院裡信嗎？萬一事情鬧大了，別說院裡，你在這行怕也是……”
“那也不能無中生有吧？”看著晨韜比自己還愁，哲奇忍不住笑，從襯衫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遞過去，“這就是患者給我的東西。”
晨韜接過來看了一眼，重重舒了口氣：“這就好辦了，我把這個複印一份，連同談話記錄一起交給院裡，然後公佈……”
“那不行！”哲奇打斷了晨韜的興奮，“我答應老人替他保密，你這一公佈，他家屬的反應且不說，老爺子的情緒不穩定會影響手術。”
“你還有心管別人？”晨韜難以置信。
“不管是誰舉報的我，就是要個說法。”哲奇的神情認真，一點也不像開玩笑，“咱就給他個說法，好歹挺過這些日子，讓患者安安心心的進手術室。”
“要是這樣，我就只能把談話內容如實呈報給院裡，你可……想清楚了？”晨韜說著咬了咬牙，忽然小聲開口，“你是不是得罪誰了？這手段、這心思都夠當間諜了，好傢伙，全用你身上，這……這仇得有多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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