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復一年的荒春裡,十歲的我和母親父親共同揹負起隱形的沉重

田野 詩經 情感 美文 新銳散文 2019-02-28


在年復一年的荒春裡,十歲的我和母親父親共同揹負起隱形的沉重


我知道,自己無比迷戀怒放在荒山野嶺的刺玫花,是因為在那一個暖烘烘的日子裡,母親用她親手摺來的那一大把刺玫花,照亮了我的眼睛和心靈。

陽光,從才舒展開新葉的枝椏間投射下來,斑駁的影子灑在剛落過春雨的田野裡,空氣暖烘烘的。我跟在我母親的身後,在這春天的田野裡尋找著被我們當地人叫做蒿子和灰灰菜的野菜。

四十多年前的我母親,年輕、美麗。從我有記憶開始,就記得我母親像一隻陀螺,一隻旋轉著的陀螺,從早上到晚上再到深夜,就一直不停地旋轉。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抽打著這隻陀螺的鞭子叫做生活,只是天真的以為,我母親就是神話故事中的仙女,她不知道勞累,她也不知道飢餓,自然也就不會衰老。

那一年,我父親身患重疾臥床不起,弟弟妹妹年幼。母親帶了她十歲的長女兒步行十幾裡地,到深山裡去尋找野菜,是為了填飽我們一家五口的肚子。

《詩經》中“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的人間美麗四月天,正是我們農家青黃不接的荒春,能填飽肚子的,只剩下野菜了。

在年復一年的荒春裡,十歲的我和母親父親共同揹負起隱形的沉重


我家附近的野菜已經被和我們一樣飢餓的鄉親挖光了,我母親這才不得不帶了我到更遠的深山中挖。

在暖烘烘的春陽下,我幫助我的母親父親在年復一年的荒春裡,共同揹負起隱形的沉重。

我被春日的暖陽照耀著,餓的極快,我的前胸幾乎貼到後背了,腰也直不起來了。面對一簇一簇的野菜,我只能蹲著挪移自己瘦小的身子挖野菜,更多的時候,餓的實在沒有力氣支撐腦袋,只好把下巴支在膝蓋上挖。我儘可能的把褲帶一勒再勒。實在餓得直不起腰了,就趁母親不留神的時候溜到小河邊,蹲下身子,用剛剛挖過野菜的小手,掬一捧河水大口大口吞下,一直灌的肚子飽脹到噁心為止。

那河水清凌凌的,在春陽的照耀下,跳動著銀色的亮光。

在年復一年的荒春裡,十歲的我和母親父親共同揹負起隱形的沉重

包裹著我的,除了飢餓,還有無盡的新綠。我和我母親行走在無盡的新綠中間。

還有一種香氣也在包裹著我們。

母親告訴我說,這種香氣,是漫山遍野的一種叫做刺玫花的野花散發出來的。

這是一種生長在陝南山間的灌木,碧綠細長的藤條上佈滿了堅硬的刺。它的生命力極其頑強,繁殖的極快,它們生長在人跡罕至的灌木叢中,或在貧瘠的亂石堆裡。每一年的立夏前後開花。花開之時讓人心旌搖曳,花朵僅有小指肚那麼大。一串串、一簇簇、一株株,雪一樣白,仙子一樣清秀。一夜之間,好像是有誰在指揮似的,齊刷刷怒放,開得拼命,開得熱烈,開得一點都並不張揚。

在年復一年的荒春裡,十歲的我和母親父親共同揹負起隱形的沉重


漫山遍野像是落了一層薄雪。

整座整座的山上,整條整條的山谷,都氤氳著刺玫花的香氣。

這是一種馥郁的清香!

這是一種孤獨的花兒!

這是開在深山人未識的花中仙子!

我喜歡極了這種質樸的野花,喜歡極了這一種馥郁的香氣!

等到我和母親的大竹籃子再也裝不下野菜的時候,母親折來一大把野刺玫花兒,小心翼翼地剔掉了枝上的刺,這才遞給我。

我的眼睛和心靈,就是在那個時刻,被我母親親手摺給我的這種叫做刺玫花的山間野花照亮的。

眼睛和心靈一旦被照亮了,飢餓感也就減輕了。

有刺玫花香氣的荒春,是溫暖的,也是亮堂的。眼睛溫暖了,心底亮堂了,生命也就有了亮色了。


在年復一年的荒春裡,十歲的我和母親父親共同揹負起隱形的沉重


在年復一年的荒春裡,十歲的我和母親父親共同揹負起隱形的沉重


袁明秀,筆名冷月無聲。女,回族,小學教師。陝西省旬陽縣人。《新銳散文》專欄作家,《東方散文》簽約作家。現供職於陝西省安康市漢濱區鼓樓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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