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軍旅生涯二十一年,其中在新疆天山南麓的庫車軍營我生活了十八年。我與新疆、與佔新疆面積三分之一的天山,感情是深厚的。

天山,是一條橫跨歐亞大陸腹地的聖山,長2500公里,寬度為250-350公里。橫貫新疆東西,把塔里木、準噶爾兩大盆地分成南線、北疆兩個氣候特點分明的兩個板塊。她在我國境內長達1700公里,西端伸入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等國,海拔7435米的托木爾峰、6995米汗騰格里峰、5445米高的博格達峰都在我國境內。

314國道和季節性通行的獨庫公路,是上世紀跨越天山,連接南北疆交通的兩條公路幹線。

獨庫公路(現在的217國道南段),又稱天山公路,過去的戰備公路;北起新疆獨山子,南至庫車縣,全長562公里;是經過萬名官兵歷經10年奮戰(1974年8月開工,1983年9月通車),犧牲了168名官兵,建成的一條天路。雪害、泥石流是這條道路的痛;達阪、寒冷、氣象複雜,災害多發,是這條路的特點。這條路有海拔超過3000米的達阪4個,(其中鐵列買提達阪達3700米)險惡的河流5條,高山隧道3條(其中玉希勒根隧道海拔3400米,是我國當時最高的隧道;鐵列買提達阪隧道長1897米,是我國當時最長的隧道),防雪走廊2座。

天山,在我思想中是聖潔高大的,也是神祕恐怖的。記得1987年冬天,我們奉新疆軍區命令:組成一個小隊,負責獨庫公路冬季通行試驗,為戰略預備隊冬季機動保障積累經驗。那次試驗是我對這座雪山的恐怖情緒增加了許多。根據那次試驗,我所撰寫的《獨庫公路冬季機動保障芻議》儘管獲得了蘭州軍區優秀論文獎,但使我明白每年11月到翌年5月,要想走這條路是多麼的危險艱難。

1991年,是我到工兵營任教導員的第二年。記得是5月上旬的一個凌晨三點多,師作戰值班室緊急電話把我召到師作戰室,師李參謀長開門見山地說“剛才接到通報:有十七、八臺汽車,其中有六七臺客車在獨庫公路鐵列買提達阪南坡被泥石流所困。昨天晚上,天山雪水消融後形成的洪水把部分路段沖垮,車輛被分隔數段,人員衣食不濟,情況十分危急,向部隊求援。經請示軍區首長同意,命令由司令部賀科長帶領工兵營一精銳搶險救援小分隊,於早上7時出發,儘管修復道路,救出人員車輛。通信科、管理科給予通信、後勤保障。”

我立即回到單位,迅帶組建了一支有推土機、裝載機、自缷車、運輸連和七十多名戰士組成的搶險隊,初步擬訂了搶險方案。早上七時準時出發,沿314國道向西,爾後沿獨庫公路,向北經過佛教進入中國第一站-克孜利亞千佛洞,進入天山神祕大峽谷,爾後道路與庫車河並行向北,經過天山明珠--大、小龍池,到達鐵列買提達阪山腳下,已是中午12時30分,走了160公里。

田連長整隊後向我報告“教導員同志,搶險救援分隊集合完畢,請你指示。”我按照途中與賀科長商量的意見和預定方案,緩緩地說道“同志們,抬頭望,就是獨庫公路最高最險的鐵列買提達阪,數百名群眾、近二十臺車輛被困在山上,安全救出人員車輛是我們當前頭等任務。為確保迅速、安全、完成任務。我們共分五個組,第一組,由我帶領推土機、裝載機和自缷車組成道路搶修組,任務是排除道路落石、泥石流殘渣,初通道路;第二組,由田連長帶領牽引車、二排全體人員,攜帶飲水、幹饢等食品,組成搶救組。其任務是:待道路初通後迅速前出,將救急物品送到群眾手中。第三組,由朱指導員帶領一排、三排人員,組成人工作業組,其任務是:排除道路上空有可能墜落的石塊和可能的塌方;對初通的道路進行加寬維護,必要時在危險路段進行定點保障。第四組設營保障組,由司務長負責,就在溝底合適的地方露天設營,燒好開水,設灶做飯,保障部隊和群眾生活。第五組,機動保障組,由我和朱指導員,帶領推土機一臺、一臺牽引車有及有關偵查人員,翻過達阪,在車隊前方負責開路,護送被困車輛到達安全地帶。指揮所就設在山下,總指揮是賀科長,各組用手持對講機與賀科長保持聯繫。”

隨著各組的戰前動員聲、機械的轟鳴聲、人員的口號聲、山上群眾的吶喊聲、濤濤洪水的咆哮聲,在這空曠的天山深處匯成了一幅壯麗的畫卷,真是“天山有雪常不開,千峰萬嶺雪崖嵬。北風夜卷赤亭口,一夜天山雪更厚”。山下青松挺拔,河水潺潺,山上白雪皚皚,盤旋山路直上雲端。

我們邊走邊清理著路上的泥濘、落石,在半山腰一最大的泥石流面前我驚呆了。這是泥石流衝擊山坡形成的塌方,大概二百多立方,是封堵車隊向南的主要障礙。我淌著沒腳深刺骨的雪水,謹慎地指揮著推土機一點一點將塌方體推向岸邊,經過兩個多小時戰鬥,路初通了。我交代留裝載機繼續拓寬道路。爾後我帶著其他人員的車輛衝向達阪頂端。

當我們的手與被困群眾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的時候,整個山谷沸騰了。尤其是等了一夜的客車上的乘客、大車司機激動的熱淚盈眶,握著我們的手“熱合買提、熱合買提(謝謝!),解放軍!”

我用對講機向賀科長彙報了情況,他高興地說“好,我立即到達阪頂端。你按預定方案帶小分隊迅速前出,把向北的車隊護送到巴音布魯克天鵝保護區;大部隊負責向南車輛通行保障,完成任務後我們在達阪南坡會合。”

我們小分隊到達達阪頂部已是下午五點多了,太陽高高地掛在天空,山上的寒風還是刺骨的寒冷。我們在山頂上,就著雪水,吃了點不是中午的午餐--饢。望著這博大、巍峨的天山,吟著李白的《關山月》--“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戍客望邊色,思歸多苦煩。高樓當此夜,嘆息來應閒”詩句,

感受著“天山雪後海風寒,橫笛偏吹行路難”的意境,被這裡雄壯美震憾著。

小分隊先於受陰遇險的車隊出發了。當我們通過鐵列買提達阪隧道,映入眼簾的卻是與南疆完全不同的景色,這裡彷彿還是雪的海洋,白雪覆蓋下的小草在艱難地生長著,兩側山坡上全是白雪皚皚的積雪,道路上全是雪消融後形成的冰,雪水形成的無數潺潺流水,橋邊長長的冰凌在“滴嗒、滴嗒”滴著水珠。從這裡我們意識到春天來的實在艱難,因為寒冬仍然眷戀著這片大地。

我們謹慎地駕駛著推土機,把道路塌方、落石、雪崩清理乾淨,把路面上的積雪、冰渣壓碎,淌出一條路,引導著車隊前行。

前行二十多公里,我們終於走出了天山,來到和靜縣的巴音布魯克天鵝保護區。我們提著的心放下了。

到達巴音布魯克鎮已是晚上八點多了,我們與車隊司機話別後就踏上了返程。到達部隊宿營地已是深夜十一點了。

我們沒有帳蓬、沒有被褥,有的是一堆燒了又添的火堆,有的是每人一件披在身上後背仍然發冷的大衣。我們講著各自肚子內所有的故事,在天山深處度過了一個難忘的晚上。

這條路經過後期的加修,現在已經是景色最美的旅遊線路,受到國內外旅客的喜愛。

我知道,因為這裡有紅褐色的天山神祕大峽谷、克孜利亞景觀,還有折為三截懸于山腰的龍池瀑布,水鳥成群的大小龍池;有陡峭的巖壁、綠色的草,零零落落的松樹,寒氣逼人的白雪;還有草原牧場、羊群氈房、遊牧風情;有浩瀚的草原景色,茂密的植被和天鵝棲息生長的天鵝湖,還有那盛開的雪蓮花,盤旋曲折、艱難驚險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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