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清寧道長的問話，杜宜琬有些尷尬地咳了咳，磨嘰了一會，才小聲道：“不敢欺瞞道長，阿儷蠢笨，實在嘗不出那幾處泉水有什麼不同之處，更別說分辨凌寒裡面用了何處泉水了。”
清寧道長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拿起面前的杯子輕啜一口，不再說話。
杜宜琬見氣氛尷尬，覺得應該說些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便也只好拿起面前的杯子喝水。
剛嚐了一口，清寧道長忽然道：“洛京好水不過兩處。南山多佳木，翠玉泉源於其中，清幽有餘且有甘香。北邊的伏雲山，地勢高峻，冬有積雪，春來不化，鳴澗泉受雪水滋潤，寒冽逼人清明如鏡。至於洛京城中的幾處泉水則早失靈性，飲而無味，不提也罷。”
“您的意思是，凌寒所用的泉水便是伏雲山上鳴澗泉的泉水？”杜宜琬斟酌道。
清寧道長點了點頭：“還不算太笨。”
說完，又從袖裡拿了一張書箋出來，放到杜宜琬面前道：“拿著吧。”
杜宜琬瞄了一眼就知道這是凌寒的配方，只是無功不受祿，“我並沒有答出您的問題，這張配方實在受之有愧。”
清寧道長撇了撇嘴角，道：“甭管你前世活了多少歲，現在還只是個四歲小丫頭，能不能有點小丫頭的樣子！給你什麼就拿著唄，哪有那麼多話。”
杜宜琬聞言愣了愣，但還是堅持道：“就算阿儷現在只有四歲，也是知道道理的。”
清寧道長按了按太陽穴，笑道：“我算是怕了你們杜家，連個小娘子都是這麼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罷了，我實話同你說，年前我就是逗你玩呢。這品泉的功夫我都學了十年，你一個小丫頭哪有可能嚐出來。看在你認真誠實的份上，我才願把配方給你，快收起來吧。你要真覺得不好意思，倒是可以研究下這糕點怎麼做，做好讓人給我送來一份。”
杜宜琬無語了，感情清寧道長是太無聊了，好容易逮著個送上門來的，所以要戲耍一番？
不過杜宜琬還是收起了配方，這清寧道長性子狷狂古怪，順著他總不會出錯，回頭她學習下做法，看能不能做出來。
說完了這一樁事，清寧道長想起朱氏的來意，又調侃道：“小丫頭，最近不太順？”
杜宜琬點了點頭，大過年的遇到上元燈節的事，別說朱氏了，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有點背。
“看在你來看我的份上，我給你起一卦吧。”清寧道長一面笑道一面又從袖中取出了幾枚銅錢和龜甲。
杜宜琬有些受寵若驚，誰不知道清寧道長几乎不給人占卜，就連魏成帝一年到頭也難得他一卦。如今居然肯為她這點小事起卦，甭管算得準不準，這份情杜宜琬還是心領的。
眼見著清寧道長正了神色，將銅錢扔進龜甲裡，一面搖晃一面口中唸唸有詞。半晌，清寧道長將銅錢倒出，凝神看了一會，忽然笑了起來。
杜宜琬不明所以，問道：“道長何故發笑？”
清寧道長上下打量了杜宜琬一眼，又仔細看了一下卦象，笑著說：“禍兮福之所倚，杜小娘子這回遇到的禍事其實是好事。回去告訴你家人不必擔心，影響不了你今年的運道。”
這話說的雲山霧罩，但好歹是點明瞭朱氏所憂之事。杜宜琬便也沒在多問，很識趣地向清寧道長告辭，跟著接引的道人又往朱氏所在的院子去了。
待杜宜琬走後，院子裡空了下來，清寧道長拂亂了卦象，低聲笑道：“小丫頭片子才多大呢，居然就得了這麼一個卦象，只是這好事最快也要十年後吧。”
在朱氏休息的院子中，杜宜琬將清寧道長送出配方和起卦之事告訴了朱氏，朱氏驚喜之餘也放了不少心，便叮囑道：“既然道長把配方給了你，讓你做好糕點後送與他品嚐，那你回去後就和小廚房的阿圓好生學學，用心做出來才不算辜負道長的愛護之意。”
杜宜琬原本也是這般打算的，如今既然朱氏開了口，那下廚的事情自然更加方便了。
此次長雲觀一行，朱氏和杜宜琬都算是得償所願。回到杜家後，朱氏先是將事情和杜荀說了，由杜荀去告訴杜紹和杜蔚。然後又喚人把明華院小廚房的廚娘阿圓叫來。
阿圓也是跟著朱氏陪嫁過來的，原本不叫阿圓，但奈何她生的身寬體胖珠圓玉潤的，人們也就阿圓阿圓的叫開了。好在她脾氣好，也不在意，人家叫她阿圓她也答應。時間久了，倒叫人記不得她原本的名字了。
朱氏領著杜宜琬見了阿圓，吩咐道：“三娘得了一張配方，是要做出來送給阿翁吃的，你好生教教她手藝。”
阿圓看了看人還沒灶臺高的杜宜琬，一張又白又圓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道：“娘子，廚房那地方煙熏火燎的……”
不等阿圓說完，朱氏便打斷道：“做糕點罷了，又不用動刀不用掌勺的。便是要蒸煮什麼，你下手她在一旁看著就是了。”
阿圓聽了這話，這才放了心，笑眯眯地道：“奴知道了，一定好好協助三娘。”
第二天開始，杜宜琬除了練字外，還多了一項事情，就是跟著阿圓在小廚房裡折騰。自然以杜宜琬現在這小不點的樣子，和麵揉麵什麼的也就是做做樣子，但也不妨礙她學到不少。
等到凌寒做出來後，她滿心歡喜的拿給全家人品嚐，得到大家的好評後才讓人送到長雲觀。清寧道長卻兜頭潑來一盆冷水，寫了封信來說這糕點何處不夠火候何處用料不對，杜宜琬只好又開始往小廚房裡折騰。
杜宜琬忙著學做糕點，杜家上下也是一片平和。
杜紹和杜蔚辭官摺子批覆後，杜紹就開始一門心思的在後院伺弄亡妻留下來的花草，杜蔚則坐鎮棠棣院親自教導兒子和侄兒的學業武功。杜荀升了中郎將，比以往更忙碌，幾乎大半個月都混在神策軍軍營裡，休沐時才回家。
在旁人看來，杜家這日子過得委實寡淡尋常，哪裡知道這個家族剛邁過了一道大坎正在蟄伏待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