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奇人之——傳奇陶冶

陶冶 抗日戰爭 坦克 歷史 鳳城在線 鳳城在線 2017-09-08

鄉野奇人之——傳奇陶冶

趙志勇

鄉野奇人之——傳奇陶冶

在戰爭年代,有的人身經百戰參加過數不清的戰役,可以說在槍林裡生彈雨中長,卻始終是名不見經傳的普通人。而有的人其身上僅發生過一兩件傳奇故事,卻被後人永遠銘記,從而成為傳奇人物。陶冶就是這樣一位傳奇人物。

陶冶生於清宣統元年(1909)年,趙縣東楊村人。原名叫安慶海,1938年參加抗戰後化名陶冶。次年春,趙縣抗日政府成立,陶冶任第八區政府區長,在趙縣、寧晉邊界一帶開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30歲的陶冶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他單薄的身材,白淨臉兒,腰束一條牛皮帶,頭戴一頂灰軍帽,看上去文質彬彬,渾身透著機靈。這年秋天,縣裡派他動員曹拔萃參加抗日,曹拔萃和他是同村人,乃一方大戶。其人當時雖對共產黨存有疑慮,但一經亮明抗日主張和政策便慨然允諾:“我見見你們縣長吧。”當晚,經過與縣長一番推心置腹的長談,曹拔萃表示“願獻出一切參加抗日”。當即將家藏的大槍七支、手槍三支獻給抗日政府,還把在深縣偽警備隊任大隊長的兒子拉回抗日陣營。

抗戰初期,環境異常殘酷,陶冶和抗日政府的戰友們白天隱蔽,晚上披星戴月地走東莊、串西村,訪貧問苦,組織軍民破公路、鋸線杆,除奸除匪。他們吃得的高梁、穀子、柿籽面,穿得是紫花祆褲。儘管條件艱苦,陶冶依然十分樂觀,他還把當時的生活編成順口溜:“蝨子不上身,抗戰沒決心。八路軍三件寶,鋼筆、蝨子、破大祆。”

陶冶一生最讓他得意的事便是參與了那次寧晉大越獄。

那是1943年的7月,已經入了伏天,溫度飆升,加之久旱不雨,田裡的高粱和玉米多半枯焦。

住在趙縣新和村崗樓上的皇協軍,害怕八路軍攻打崗樓,中隊長高勝福強迫附近村數百名民工,在本來就很深的護樓溝裡,繼續往深處挖。伏天驕陽似火,沒有水喝,挖溝民工一個個嗓子裡冒煙,喘不過氣來,被折騰得死去活來。

這天一早,趙元寧縣委書記劉濟舟喚來六區助理員陶冶,陶冶聽到劉書記喊他,一溜小跑進了屋。劉書記拍拍他的肩膀:“陶助理,我交給你十三名戰士,去教育一下新和村的崗樓,必須把那些勞工解救回來,任務完成後,晚上趕到南輪城村集合。”陶冶清楚記得這天是7月20日。接到命令後,陶冶迅速集合戰士們行動,利用青紗帳做掩護悄悄地進入崗樓附近的一塊玉米地裡。這塊地緊鄰一條土路,是通往崗樓的必經之路。日頭快升到正頭頂的時候,有一偽軍從遠處哼著小調走來,看樣子要回崗樓。當他走近時,陶冶一揮手,幾個戰士如出山猛虎,衝到路上,七手八腳把偽軍拖進玉米地裡。那偽軍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臉都嚇白了。看著驚魂未定的偽軍,陶冶示意戰士們鬆開他,說道:“我們是八路軍,不過這次不會要你的腦袋,就是想讓你帶個信兒給高勝福,讓他馬上把做苦力的鄉親們放了,不然沒有他的好果子吃。”偽軍一聽自己還能活命,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頭點得像雞啄米:“謝謝長官,謝謝長官,信兒我一定捎到。還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原來,這個偽軍是縣城王家衚衕人,給高勝福當警衛員。陶冶把寫好的信交給他後,就讓他回去了。工夫不大,數百名民工被悉數放回。看著路上返家的民工,戰士們無言地交流著內心的喜悅。當夜,陶冶與劉濟舟書記在黃市村住了下來。

第二天午飯過後,趙元寧縣長季文召集縣、區幹部到村西一個四合院開會。參會人員尚未到齊,房東大娘慌慌張張地跑來說:“日本鬼子來了!”陶冶跟著縣長季文、六區區長王鍔往外衝,衝出院外,就看見東面房上已被敵人佔了,陶冶立即退回屋內,對正要往外衝的助理員曹宗正說:“敵人上了房,衝不出去了。”倆人先把文件隱藏在東邊的炕洞裡,這時,曹宗正拿著一個手榴彈,驚慌失措地說:“這藏在什麼地方?”“你給了我吧!”陶冶接過手榴彈,藏在一個立櫃的後面。此刻,外面槍聲早響成一片。

一小時後槍聲停了下來,敵人搜捕開始了。先從床底下把曹宗正捕走,陶冶已經把手榴彈蓋打開,手拉彈弦,心想,敵人來抓我時就拼個魚死網破,炸死一個夠本,炸死倆賺一個……,正想時,外面幾個皇協軍亂哄哄地喊叫:“屋裡還藏著八路,出來吧!繳槍不殺!”邊喊邊進屋,並向他藏身的立櫃走來。

陶冶猛地拉了弦,真沒想到,手榴彈只嗤嗤冒了下煙卻未炸。這下可把進屋的幾個偽軍嚇破了膽,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並大喊:“屋裡有八路,還有武器哩!”喊聲引來東屋、西屋、北屋房上敵人的注意,一齊向南屋開槍、投擲手榴彈,並邊打邊喊:“出來吧!繳槍不殺!”屋內的床都打爛了,就這樣陶冶從南屋走出,皇協軍端著帶刺刀的槍,把陶冶團團圍住齊喊:“繳槍!繳槍!繳槍不殺!”為自己壯膽,隨後,把陶冶和被捕的劉濟舟等人關在一起。黃市村遇襲,趙元寧縣長季文、六區區長王鍔等戰死,縣大隊一個班除個別被俘外,全部犧性。當天,陶冶和被捕的戰友們被押進趙縣城內日軍紅部,紅部是關押抗日軍民的牢房,裡面有各種酷刑,進去不死也得扒層皮。

8月26日上午,日軍把陶冶等關押在紅部裡的五個人押到憲兵隊牢房,與劉濟舟等六人合在一起,兩個人一排排好隊,用霸王銬將一人的左手腕與另一個人的右手腕銬在一起,押到汽車站,乘汽車押往寧晉縣日軍紅部牢房。牢房在寧晉文廟的舊址上,是一個小南屋,沒有窗戶,一個單扇木板門安在靠東的南牆上。門上有一個方形小孔,既是牢房唯一的通風處,又可以內外窺視,屋內有木板架起來的土炕,炕外的屋裡地非常窄小,他們十幾個人整天被鎖在這個小屋裡,坐臥都在木板炕上。一天兩頓飯,每頓一小碗稀粥,兩個小餅子,維持生命,只是餓不死而已。

獄友們苦難的日子裡又遇上一場連綿的秋雨。老土房經不起連陰雨,房頂漏得像篩子,他們一個個被淋的落湯雞似的。天明,雨下得稍慢一些,但屋子不能住了。大家拖泥帶水地被日本鬼子弄到寧晉縣監獄。獄卒雖然是中國人,但他們壞透了。夜晚睡覺這夥壞蛋就用鐵環套住他們的脖子,並使大鐵鏈串起來。一根大梁就是枕頭,排在中間的還能枕上,排在兩頭的枕不上大梁,就被鐵鏈繫著,整整一夜挨不著地,這樣滋味真不好受。早晨,這群壞小子抽鐵鏈時,故意猛抽,抽得鐵鏈嘩嘩響,勒得脖子生疼,大家越是喊抽慢點,壞小子們反而洋洋得意抽得更猛。

敵人為威逼他們投降,大屠殺開始了。第一批叫出的有曹宗正等三人。接著第二批,第三批……牢房裡,由原來的二十四人,只剩下十三人了。面對敵人一批批的屠殺,寧南獄友郭醜子提出挖窟逃跑的想法,大家都表示與其等死不如冒險,挖窟越獄也就定了下來。

一天,侯鬆波和劉希明放風解手時,從廁所牆上拔下一個釘子和一個半截柳葉鋸子,試著劃了一下牢房的磚牆縫,牆縫的石灰慢慢掉了下來。弄到這些簡單工具後,挖窟越獄就幹起來了。後半夜,敵人巡查較鬆,大家輪流放哨挖牆。黎明再把挖下的磚一塊一塊照原樣壘上去,白天就用脊樑背靠住,不讓敵人看出破綻。

這天晚上後半夜,大家挖通第二堵牆,考慮到天快亮了不便行動,就又把窟窿按原樣砌好,等明晚再行動。獄外的同志為他們摸清了房東情況,並把消息帶給了他們。房東住著一對老兩口兒,另有兒媳婦帶著—個十多歲的女兒和一個吃奶的小孩兒,這對越獄時如何對付他們,提供了方便條件。

農曆九月初十,要越獄了。這晚,輪到陶冶值班站崗,他的心早飛出了鐵窗。躺在炕上的人們也興奮得睡不著。當晚,明月高懸,前半夜鬼子不停地進進出出,大夥看得非常清楚。夜深人靜後,只有一個鬼子在房上巡邏,等他的腳步聲遠去後,大夥分了幾個小組,一個個從窟窿裡向外爬去。爬出去三四個人時,老頭兒被驚醒了。他划著一根火柴,剛想喊,郭醜子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將老頭兒的腦袋按住,另一隻手裡攥著一把剛從屋裡找到的菜刀:“不許喊,我們是憲兵隊的,看從你家跑了八路沒有?”其他人分別控制住屋裡的女人和孩子。大家七手八腳把他們一家捆起來,嘴裡塞上棉花,用被子蓋住。大夥就想,委屈他們一下也好,鬼子來了不連累他們。

全體人員都鑽出來以後,各自找了一把武器,有菜刀、鐵杴、木棒、火鏟、擀麵杖等。由熟悉地形的人帶路,過牌坊,穿衚衕,悄沒聲息地來到西城牆下,順著馬道走上城牆。城牆上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原來,前半夜有鬼子和偽軍查崗,城牆上自衛團不敢睡覺。後半夜沒人查崗,他們就回小屋睡大覺。為防止大家過城牆被他們發覺後叫喊,就先叫出來兩個自衛團員,兩棒子打得他們懵頭轉向,低聲告訴他們:“我們是八路軍,已摸了寧晉城了,城裡八路已經住滿,你們兩個先回小屋蹲著,明天再給你們算帳”。嚇得二人屁滾尿流地縮進小屋。屋內另外三個,也嚇得大氣不敢出。

把自衛團唬住後,大家把衣服接住擰成繩子,開始從牆頭上往下滑,城牆有三四丈高,牆外還有一丈多深的護城溝。從城牆上往下滑,滑到溝裡後,你推我拉,一齊越了過去。大家互道珍重,各奔東西。陶冶一口氣跑了三十多裡,天亮時分,回到老家趙元寧的東楊村。

八路軍成功越獄,震驚了石德路以南的敵人。越獄當天,石家莊的日本鬼子派出滿載武裝的兩輛坦克,趕到寧晉。自認為八路軍越獄而未跑出城,還在城內掩藏著呢。鬼子把寧晉城門緊閉三天,又是戒嚴,又是搜捕。那還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後來,這段故事被徐光耀稍加潤色寫進了長篇小說《平原烈火》中。

抗日戰爭結束後,陶冶參加瞭解放戰爭,新中國成立後,他還當了十餘年的縣文物保管所所長。1966年秋,趙縣中學的“紅衛兵造反團”,打著破四舊的旗號,要搗毀趙州橋。陶冶所長挺身擋在橋頭,問紅衛兵:“你們最聽毛主席的話,是不是啊?”

紅衛兵不知是計,齊聲呼喊:“讀毛主席的書,聽毛主席的話,照毛主席的指示辦事。”說得好,趙州大石橋是國家重點保護文物,算不算“四舊”,能不能破,我還不清楚,我向上級請示一下,讓上級問問毛主席。如果毛主席說趙州橋是“四舊”,咱們一起將它砸爛,好不好?”

“好,就這麼辦!”一群天真爛漫的學生,打著紅旗,唱著語錄歌走了。老陶護橋的故事整個大石橋村沒有不知道的。古橋保住了,但他卻自身難保。因為當年坐過日本人的監獄,他被“造反派”汙衊為叛徒,被造反派打瘸左腿,打瞎雙眼。

晚年的陶冶經常為晚輩講述過去的經歷,1992年因病去世,享年83歲,他死後沒有留下多少遺產,卻留下大量口述筆錄的文史資料,成為後世子孫最為珍貴的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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