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視為稀世珍品的蘇軾書《醉翁亭記》,原是在阜陽所作

在安徽滁州醉翁亭景區寶宋齋內,有一處碑刻,兩塊四面,碑高239釐米,寬98釐米,正文402字,標題4字,跋95字,共501字。此碑刻為《醉翁亭記》,歐陽修撰,蘇軾書。後人稱為“歐文蘇字,珠聯璧合”,視為稀世珍品。明代馮若愚雲:“宋碑文字最著者莫如歐公滁二碑。”


被視為稀世珍品的蘇軾書《醉翁亭記》,原是在阜陽所作


那麼,蘇軾是在何時何地書寫的《醉翁亭記》呢,據史料顯示,這背後的故事,其實與一個叫潁州(今安徽阜陽市)的地方有關。

熱愛文學的人都知道,《醉翁亭記》是歐陽修於宋仁宗慶曆六年(1046)擔任滁州太守時所寫。但《醉翁亭記》寫出來後並沒有馬上刻碑,直到慶曆八年(1048)三月,才由書法家陳知明首次刻碑,立於滁州。宋哲宗元佑六年(1091),王詔擔任滁州知州,見陳知明所書《醉翁亭記》字跡淺褊而小,恐難久傳,遂請歐陽修的門生、北宋大詩人兼大書法家、時任潁州知州的蘇軾改書大字,並刻石立碑。

元佑六年(1091年)蘇軾曾兩書《醉翁亭記》,其一為大字楷書,即後世立於琅琊山間的“滁州碑”母本;其二是用楷、行、草兼用字體寫成的長卷。

研究者發現,蘇軾的這兩款《醉翁亭記》的正文內容不盡相同,尾跋文字亦有異。草本跋為:“廬陵先生以慶曆八年三月己未刻石亭上,字畫褊淺,恐不能傳遠,滁人慾改刻大字久矣。元佑六年軾為潁州,而開封劉君季孫請以滁人之意求書於軾,軾於先生為門下士,不可以辭。十一月乙未眉山蘇軾書。”其中,草本跋“字畫褊淺”,楷本跋作“字畫淺褊”;楷本跋於“而開封劉君季孫”後多出“自高郵來,過滁。滁守河南王君詔”十三字;書寫日期草本跋為“十一月乙未”,楷本跋為“十一月乙巳”。雖是一字之別,卻是十日之差。由落款時間判斷,草本寫在前,楷書本寫在後,草書《醉翁亭記》寫在楷書本十日之前。

那麼,擔任滁州知州的王詔又是請何人託付蘇軾而寫的呢。仔細研究過此碑文的發現,此人即是碑文跋語中所記的劉季孫。

劉季孫何許人也?緣何能得到蘇軾垂青,在十日之間兩書《醉翁亭記》,蘇、劉二人的關係究竟如何?蘇軾當時書寫《醉翁亭記》的時空背景到底怎樣?下面將根據存世詩文、蘇公的年譜以及相關文獻資料,對上述疑問逐一考究。

劉季孫(1033-1092)北宋詩人,蘇軾稱其為"慷慨奇士"。字景文,祥符(今河南開封)人,宋仁宗嘉佑年間,以左班殿直監饒州酒務,攝州學事(《石林詩話》卷下)。哲宗元佑中以左藏庫副使為兩浙兵馬都監。因蘇軾薦知隰州,仕至文思副使。七年,卒,年六十。博通史傳,性好異書古文石刻,仕宦所得祿賜盡於藏書之費。劉季孫交遊廣闊,與王安石、蘇軾、米芾,張耒等文人雅士相知。


被視為稀世珍品的蘇軾書《醉翁亭記》,原是在阜陽所作


蘇軾二十年間兩度守杭,之前熙寧時曾任杭州通判六年。劉景文此前於嘉佑年間在饒州(今江西鄱陽)履職,此時,蘇、劉二人是否相識不得而知,不過劉季孫的詩文涵養在當時曾得到過王安石的欣賞(《石林詩話》卷下有載)。元佑四年(1089年),蘇軾與舊黨政見不合,除龍圖閣學士知杭州。劉景文時任西京路分都監左藏庫副使,在杭州與軾同僚,曾作《寄蘇子瞻自翰苑出守杭州》。元佑五年三月八日,蘇軾得見劉景文所藏歐公書,寫有詩文《題劉景文所收歐陽公書》《題歐陽帖》《跋劉景文歐公帖》等,可證此時蘇、劉已經相識相知。此後二人詩文往來,相交甚密。

元佑六年三月,蘇軾自杭州還朝。八月,為龍圖閣學士,知潁州(今安徽阜陽)。九月重陽後,蘇軾到任潁州不久,獲劉景文寄詩《奉寄蘇內翰》,蘇軾獲景文詩後大喜,作《次韻劉景文見寄》。

十一月初,劉景文自杭州經高郵西赴汴京,中途折經滁州,受滁守王詔請託事宜。景文本欲拜會老友蘇軾,故迂道訪潁,與蘇軾重逢。留潁期間,蘇、劉相談甚歡,蘇軾特為劉景文撰詩六首。詩文之中,蘇軾與摯友重逢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相看握手”,暖意融融;“千里一笑”,盡在不言中。

劉景文來潁之際,正逢潁州久旱。蘇軾主政素以勤政著稱,其間多次主持祈告禱雨儀式,且撰文賦詩,有《祈雨迎張龍公祝文》《書潁州禱雨詩》《聚星堂雪(並敘)》《送張龍公祝文》等,並有《禱雨帖》傳世。景文來潁後,蘇軾所寫詩文多與其相關,並涉諸求雨、禱雨之事,

劉景文此番來潁,更有一項重要使命,那就是還受王詔請託,勞請蘇公俊筆書丹以傳遠。由於蘇、劉本是故友,恰在故地(歐陽修晚年致仕即在潁州歸養,熙寧四年蘇軾也曾專來拜謁),又是對先師敬表尊意,歐陽修的兩位公子也剛巧此時居潁,整日朝夕相處,於是蘇軾欣然應諾。


被視為稀世珍品的蘇軾書《醉翁亭記》,原是在阜陽所作


據蘇公尾跋所題,草本《醉翁亭記》書於十一月十一乙未日,當為景文來潁次日蘇公即興書就。蘇、劉此次相逢,頗多唱和,十日暢飲,難免陶然於醉。十日間,與劉景文有關的詩句多有言及飲醉之事,如“似知吾輩喜,故及醉中來”(《和劉景文雪》);“萬松嶺上黃幹葉,載酒年年踏鬆雪”(《用前韻作雪詩留景文》);“留子非為十日飲”(《和劉景文見贈》);“豈知入骨愛詩酒,醉倒正欲蛾眉扶”,“酒餚酸薄紅粉暗,只有潁水清而姝”(《次前韻送劉景文》)。

蘇軾曾自言“吾醉後能作大草,醒後自以為不及……”(《題醉草》),又蘇軾《跋草書後》謂“僕醉後,乘興輒作草書十數行,覺酒氣拂拂,從十指間出也”。可見蘇軾作草書需要藉助於酒,甚至雲“暑中既不飲酒,無緣作字”(《答李方叔》)。則此草書《亭記》殆蘇公醉後筆耶?是以顛張醉素,滿紙雲煙,遂成天下奇書。蘇軾對歐公名篇自是諳熟於心,

且在不久之前(是年六月十五日),五十卷本的《居士集》書刻剛剛問世,蘇軾參修編纂,並親書《六一居士集敘》:“歐陽子歿十有餘年……予得其詩文七百六十六篇……”由是,蘇公醉後方能筆走龍蛇,一揮而就。

但是,畢竟歐文篇宏,又是蘇軾酒後大醉,因而草書《醉翁亭記》璧中偶入微瑕。草本“若非夫日出而林霏開”,多寫一“非”字;“雜然而前陳太守燕也”,少一“者”字。此外,“廬陵歐陽修也”雖出於敬尊,寫成了“廬陵歐陽公也”,但畢竟與歐公原文不合;“起坐而?譁者”句中“灌曄”之語雖古意盎然,但亦不同於歐公原文之“喧譁”。


被視為稀世珍品的蘇軾書《醉翁亭記》,原是在阜陽所作


如是他人,蘇軾書畢可能就此驚豔收工。可恰恰是劉景文,素喜歐公書帖,博聞強記的他品讀後發現了箇中瑕疵,並敢於他日向蘇軾陳指。由於是摯友相知,蘇軾對劉景文的意見很是尊重,於是在十一月廿一乙巳日,蘇公用最為精擅的大字楷書重新謄寫一遍,並適當修正了其中問題,於是才有了後來廣為流傳、端莊凝重的楷書大字本《醉翁亭記》。

蘇軾在“留子非為十日飲,要令安世誦亡書”(《和劉景文見贈》)詩句中引用漢臣張安世的典故,可能即是所指劉景文以博記銳眼修正自己書文中不妥之處。而草書本《亭記》雖有微瑕,筆法卻豪邁奔放、神韻飄逸,劉景文一定對此篇鴻文奇書非常喜愛,倘若蘇公重寫也未必能寫出原有的氣勢和韻味,此篇奇文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劉景文的收藏。

劉景文離開潁州赴京,在蘇軾的推薦下,不日即確知將升遷隰州太守。元佑七年(1092年)三月,蘇軾離潁州,改知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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