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命君王絕代詞——李煜

宋朝 李煜 宋太宗 經濟 璐的靴貓 2017-05-28

薄命君王絕代詞——李煜

二主詞,中主哀而不傷,後主則近於傷矣,然其用賦體不用比興,後人亦無能學者也。 ———吳梅《詞學通論》

溫飛卿之詞,句秀也;韋端己之詞,骨透也;李重光之詞,神秀也。詞至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 ———王國維《人間詞話》

世人一提到李煜的為人和思想則概而論之為亡國之君“苟且偷安”、“縱情聲色”、“侈陳遊宴”、“迷戀宮廷豪華生活”,詞作“只是追懷過去宮廷生活的享受,沒什麼可取”等等。如此評價是否公正呢?其實李煜雖失其為君,卻未失其為人,作為一個人,他的人品和為人處世,還是應當給予肯定的。面對強敵與淫威之主,他雖無力也未能抗爭到底,但卻並非一味屈服;身為囚徒之後,終日以淚洗面,從未曲意逢迎,一直不忘故國,而不像臭名昭著的阿斗劉禪,蜀亡被俘時,司馬昭邀宴,他竟喜笑自若曰:“此間樂,不思蜀!”最後李煜被宋太宗派人用牽機藥毒死,據說這種毒藥,人吃後狀如機弩,前仰後合,就像被拉開又放手的弓,一會直一會彎,如此數十回,便一命嗚呼。可知李煜之死,實在慘不忍睹。

而關於李煜之所以被宋太宗毒死,相傳是由於看了李煜作的《虞美人》一詞。詞中抒寫了亡國之痛和幽囚之悲,物是人非,境過時遷的感受。宋太宗對此詞極為不滿,因為它使得已經歸降大宋的南唐舊臣多有下泣者。他怕南唐會東山再起,所以就發生了牽機藥之事。正是“一江春水訴怨愁,愁腸吐盡命也休”。

陳廷掉在《白雨齋詞話》中評價李煜之詞為“於富貴時能作富貴語,愁苦時能作愁苦語,無一字不真,無一字不俊”。可以說,後主詞是他天才直感的產物,其先天不拘的才情加上後天習來的卓越的藝術描述力使他的詞呈現出“粗服亂頭不掩國色的天姿”。他的詞處處體現著不首雕鏤的本真之美。真摯之情貫穿了李煜一生的詞作,其前期詞多為帝王家的流連光景、淺斟低唱,論情感厚度無法與後期相比,但卻均為發自內心的真切感受,“不失其赤子之心”。

李煜前期的詞風婉轉纏綿,等被俘後,詞風一轉而成大開大闔,幽傷、懷念、哀嘆、鬱結,那種“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一向偎人顫”、“叫郎悠意憐”的情調沒有了,“無奈夜長人不寐”的描寫也沒有了,從而邁進了他作品本身的最高境界。這一時期的作品,意境大,感慨深,力量充沛,具有較大的感染力。他的《破陣子》一首,是他被押北上辭別太廟時寫的,描述了離開南唐時的情景:“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風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銷磨。最是倉惶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有人認為全詞流露出作者對南唐帝王生活無限眷戀、懷念的情感,身瘦鬢白倒沒有什麼,最難忘卻的是舊時的生活一去不復返了。然而這首詞是在李煜被俘後所作以追述離別南唐之事。這首詞的上半闕極寫南唐強盛時的狀況:南唐有過廣袤的國土、富足的經濟、豪華的宮苑。而後李煜筆鋒陡然一轉,十分沉痛地說出了一句:“幾曾識干戈!”南唐國這美好的一切,都只因為自己不識“干戈”,即從來不注重也不懂得軍事而一手斷送了。詞的下半闕寫今日囚徒生活。但囚徒之苦,莫過於回首亡國受辱那一刻,因此,李煜極為典型地抓住了國破家亡、辭別祖廟、身成俘虜那最慘痛的一幕:“最是倉惶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這一幕,也許只有幾分鐘,但卻使他終生難忘、刻骨銘心!牢記過錯,為的接受教訓、以求進步;不忘恥辱,目的在發憤圖強、以求雪恨。這是人之常理。假如李煌早識干戈,何至今日倉惶辭廟而身敗國亡呢?他的這種實實在在的深刻反思檢討,並非“懊喪”,實為悔恨之後的覺醒。這就不難解釋後來為什麼李煜向宋稱“兒”,宋太宗還要把李煜毒死。正因為懼怕他的覺醒而招舊臣以東山再起。

被視為“絕命詞”的《虞美人》是各家選本推崇的李煜第一代表作:“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擾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此首詞表達了對故國一切珍美事物的眷戀,以及對往昔的追悔,眷戀與追悔不斷在其心中激盪盤旋,詞中瀰漫著濃烈的懺悔意識,沉鬱之至,令人悽然欲絕。因而,其詞情空間充滿著枯與榮、冷與暖、死寂與生機、夢境與現實的兩極體驗,從而迷離彷徨、愁思無限。詞一開頭便責問花月,追憶往事,把讀者帶入一個現實的特殊情境中:春花秋月,小樓東風,千里明月。一切看似那麼美好,卻已物是人非、江山易主,觸動了詞人內心深處的創痛,於是,轉入想象。明月下的故國,料想雕欄玉砌應該猶在,卻已朱顏盡改,此景此情更使傷心,人愁不能已,潸然淚下。詞人的想象空間從“小樓”—“故國”—“小樓”間飛了個來回,時間也跨越了今宵—往昔—今宵的迴環變遷。就在這時空變化、虛實結合中,拓展了國破家亡的悲傷內涵。最後,以水喻愁,直抒胸臆。縱有千萬種國仇家恨、身世之感,他也只能訴諸筆端,使其成為滔滔東去的江水,難以遏止。於是,在撫今追昔、憂傷感懷中,迴盪著詞人眷戀往昔、追悔莫及而又死不屈服的悽惻音響。其情感之沉鬱深厚,力透紙背,令人心靈為之震顫。難怪王國維要說:“後主之詞,真所謂以血書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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