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1024號平行宇宙。
“當你煩惱的時候,就仰望星空吧。”
戴爾這樣跟庫裡說,但他沒有時間安慰兒子,他還得搭最後一班飛機看另一個兒子即將開始的西決,就像他每年這個時候做的那樣。
但夏洛特的夜空如死亡般沉寂,漆黑幕布上點綴的光粒,並不能照亮內心的灰暗,庫裡狠狠盯著銀河系的光帶,彷彿自己可以穿過群星,透過黑洞,看到另一個宇宙裡獵戶座旋臂上那顆藍色星球上的自己,也許那個自己投進了那記決定生死的三分球,也許現在,他本該在腦海裡預演下一個對手的攻防套路。
“該死,我們的防守太糟糕了!”
庫裡回憶起系列賽的每一幕場景都不寒而慄,他們無法阻擋對面的擋拆組合,那個發起進攻的持球手,他是那麼孔武有力,不斷衝擊著籃筐,一次次走上罰球線。
“俄克拉荷馬人太有眼光了”
是的,那座城市選到了他,培養他,滄海桑田,後來他成為了貨真價實的MVP。
這個聯盟很多球隊都有個把跟俄克拉荷馬頗有淵源、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球隊裡也有一位。
當然,MVP撕開他們的防線並不是最傷感的時刻,更難受的是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大個子,他活力滿滿,可以把MVP甩出去的各種高拋砸入籃筐,他在籃下翻江倒海,無人能擋。
“哎,我們的首發中鋒若是不傷,本可以壓制住他的”
庫裡自言自語。
傷病並不意味著毀滅,但傷病會毫無徵兆的戲弄那些心懷夢想、拼搏上進的人,庫裡經歷過,所以每逢看到有人倒下,他總比別人更加神傷。
庫裡本以為,他們還有大個子可以填補空缺——是的,他們賽季後期的補強就像開了天眼,知道季後賽的當口,球隊會出現這種需求,未雨綢繆,有備無患,搞來那個大名鼎鼎的外籍中鋒。
但他還是錯了,對面的擋拆犀利迅猛,不是一個腳步緩慢的中鋒可以應付得了的。那畫面慘不忍睹,庫裡對教練說,或許我們替補席上那個年輕中鋒的腳步能跟得上,可以多給他一些時間。教練沉吟不語,庫裡知道他另有打算,果然,他給了另一個更會投籃的白人大個子機會,希望能改善一點便祕的球場空間——也許有點效果,但油漆區被爆的更慘了。
他們防不住對面的王牌擋拆組合,他們的防守體系就像斯嘉麗正在流逝的青春般搖搖欲墜。但他們本可以靠對攻贏下比賽,結果...結果...
“是的,我們的進攻體系被肢解了,支離破碎,是的,支離破碎,我們打的像個XX,該死,你知道,這不像我們!“
庫裡的隊友,一個很能BB的傢伙在他們輸掉系列賽G6後在新聞發佈會上說道,當記者問到為何他在16-17賽季之後水準下滑時,他怒懟了記者,就像當初他懟杜蘭特一樣。
“他們的防守風格變了。”
庫裡回憶起對面這支球隊過往的表現,西決,這支球隊用無限換防震驚了世界,讓衛冕冠軍陷入鏖戰,幾乎就打垮了不可一世的金州勇士。最後,一個叫克萊湯普森的男人在西決G6化身為佛,力挽狂瀾。然後G7讓一切試圖挑戰王權的努力成為鏡花水月,那一戰,斯蒂芬庫裡投進了7記三分球,而凱文杜蘭特距離強行五五開的命中率,只差一次打鐵。
然而,在剛剛過去的系列賽裡,對面這支球隊可不是無限換防的謹小慎微風格,他們的防守大膽奔放,充滿了侵略性,總是能造成對手失誤,讓你一刻不敢掉以輕心,隨時都要擔心一次精準預判形成的搶斷。
“Paul的防守太棒了”
庫裡感慨到。
“Paul是真正攻防一體的傢伙,他是不是這個星球上最善於搶斷的傢伙?”
的確,Paul的這一手算行尊了,17年夏天來到這支球隊開始——在此之前,Paul從來沒打過西決——Paul就幫助球隊提升他們的防守,這讓球隊變得更有競爭力。球隊裡另一位核心,對,就是那個MVP,是個偶爾走神漏人的傢伙,Paul會提醒他,鼓勵他,兩人一塊努力,現在這位MVP防守進步不少,竟然也成為了赫赫有名的搶斷大神。
“對手敢於失位去協防和造失誤,正是針對了我們的空間環境。”
教練曾這樣說過,但教練心裡也苦,有些問題就在那裡,不增不減,而投不進空位對於任何球隊的傷害其實都不偏不倚。
“我們的中鋒本來就沒有射程,我們還有鋒線球員投籃不好,這當然會被對手針對。“
教練一直在思考解決方案,比如讓沒有射程的球員持球組織,讓球隊兩位投籃頂級的後衛跑一跑無球——這效果不錯,但到了較勁的場合,你總得抱著球開掄,即使他們的控衛擁有牛逼的超遠距離飆射能力,那也不能在每個夜晚都擊穿防線,空間是任何球隊都追求的進攻資源,他們的球隊時不時就在這個關鍵問題上鬧眼子。
教練也在為球隊的銜接段進攻頭疼,他們的那位中距離跳投單打手可以懲罰對面的矮個對位者,但他並不是每個夜晚都能站出來,除此之外,他們這個時間段似乎就只有無球解法。他想把球隊兩張王牌拆開使用,又發現把他們放在一塊用威力更大。
糾結,反覆的糾結,替補席的表現起起落落,太不穩定,一個賽季了,翻來覆去也沒有拿出太好的方案,首發中鋒的傷病,又讓球隊不得不調整輪換。
就是在這樣的氣氛下,庫裡的球隊開始了季後賽,是的,他們贏下了第一場,然後就是諸般不順,終於攻防兩端的問題徹底爆發。
然後,他的夏天就結束了。
夏洛特,夢開始的地方,庫裡回到了這裡,他需要靜一靜,需要思考,需要這裡的星空,即使跟北美任何一塊土地的星空一樣,仰目四顧,死一樣的沉寂,庫裡還是想看到,從銀河系中心黑洞穿越到另一個平行世界,那個獵戶座旋臂藍色星球上的自己,到底有沒有投進那記絕殺三分。
“進,或不進,又有什麼區別呢?”
庫裡慘笑,人生不是斯坦李筆下可以無限重啟的宇宙,機會只有一次,錯失了就不再回來。
“你的電話”
一個溫柔的呼喚伴隨著iphone鈴聲從庫裡的身後飄來。
“是你兄弟打來的”
庫裡接過了手機。
“能給一些建議麼?”
“防好擋拆,是的,防好擋拆。那個傢伙太強壯了,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你們還需要一個可靠的大個子壓制對面的大個子,不然你們的籃板球會被踢爆”
“你知道,我們的大個子傷了,跟你們一樣”
“噢,多可惜。你們那個替代者看起來不錯,那傢伙也許會搶到不少進攻籃板”
“是的,我喜歡那個傢伙”
“小心Paul,他的搶斷很厲害”
“今年西北區很強啊”
“你們主場的爆米花如何?”
“你要來麼?我很喜歡”
庫裡兄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會,然後掛斷了電話。
“真的不去現場給你兄弟加油麼?也許他們能幫你們復仇呢”
“不了”
庫裡看著身邊的漁具,若有所思,這是Damian送給他的,想起Damian白馬長槍,七進七出的身影,庫裡輕嘆一聲,造化弄人,夢想總在你開始發力時跟你開起並不好笑的黑色幽默。
“明天陪我去釣魚吧”
“好的”
夏洛特的夜空下,父親的草坪上,庫裡和她並肩坐在一起——也許只有她在身邊,庫裡才能從夏洛特的夜空中找到溫暖。
“都過去了,不是麼”
庫裡看著她的眼睛,那雙眼睛也在看著他,他看到了什麼?或者,她看到了什麼?
那彎曲的睫毛就像銀河系的旋臂,而她的眼睛,以及他的眼睛,看到的正是整片宇宙啊!
星空不能告知庫裡有關籃球的答案,但星空也並非只有死寂和無邊無際。
“宇宙很大,生活更大”
庫裡想起他曾讀過的來自中國科幻作品的一句話。
“是啊,宇宙尚且不如生活廣闊,何況籃球呢?”
星空下,他們依偎在一起。
夏特洛的夜,就像童年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