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 | 張豐
今年終於有人吐槽高考數學了，在此之前人們只能議論語文。高考作文誰都能說兩句，看了數學，卻只有沉默。
吐槽數學的大概都是上午參加完考試的學生，中午吃飯，很多人可能都沒有胃口。一個未經證實的微博熱點顯示，有一個學生看到數學題，十分鐘後就要求棄考，他一定是崩潰了。全國卷也好不到哪裡去，考了“一朵雲”。
▲今年高考全國數學捲上一道關於“雲”的題目（圖/網絡）
我看了一些網上流傳出來的題目，不出我所料，不是做不出，而是根本看不懂。讀大學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這一點，那一年室友拿回做家教輔導的初二學生的數學試卷，我發現幾乎做不出了。不好意思說還給老師了，因為當年的老師聽到會生氣——你本來就沒學到多少呀。
20年前我參加高考的時候，感覺比今天的孩子還慘。那一年全部考完第二天，考生就可以拿到所有考題的答案，自己估計分數，然後評價估分報填報志願。據說有一個木桶原理，決定木桶能裝多少水的，取決於那最低一塊木板，對我來說就是數學。我戰戰兢兢打開數學答案，先是一陣狂喜，15道選擇題，前14道題全部正確，只錯了一題。這意味著75分我拿到了70分。
接下來情緒就跌倒了谷底，後面的題目，一個都沒答對。是的，幾道填空題，還有後面的大題，一道都沒做對。那個晚上，我迎來了人生中第一次失眠。不太有心情看別的科目的答案，甚至都不記得自己英語選擇題倒地選了些什麼，內心反覆唸叨的是，完了，真是完了。
▲微博上的網友評論（圖/網絡）
我應對數學題的策略，一點都沒問題。知道自己實力有限，早就磨練出一套辦法：認真做前面簡單的題目，爭取做到“會的全對”。事實上，我也正常發揮了水平，無奈，會的題目，實在太少了。
填空題一道都沒弄對，有點不應該。這很有可能是因為心理素質還不過硬。選擇題，可以有多種辦法驗證，除了常規的演算，還可以使用代入法反證，最後還有一個“不會就選C”的心理戰法。填空題就要全靠實力了，心裡一慌，一切都暴露出來了。
我也想過，應該認真對待數學，下過一個月的苦功，但是最終沒有任何進步。後來突然悟到，高考是看總分，在一定時間內提高總分才是王道，就完全放棄在數學上翻盤的野心，把時間投入到英語、政治和歷史（文科生無疑）。
這幾科進展順利，幾乎達到了班級一流水平。有一次月考，除去數學的四科，我的總分幾乎和同桌持平，但是加上數學，我卻少了70分。我考70多分，他是140多分。數學是檢驗學霸學渣的唯一標準，只有數學能考140的，才算是學霸，我這種70多分水平的，就是學渣無疑了。
班主任是歷史老師，看到我的情況相當著急。他求助於數學老師，想讓他給我開個小灶。數學老師一臉驚詫：“張豐，沒這個人啊，沒印象，他交過作業嗎？”
是的，我早就不交數學作業了。兩堂課連上的數學，每次都是做卷子講卷子。幾乎是兩天就要“考”一次數學，我無論如何也應付不來。開始還裝模作樣掙扎一下，後來就識趣地放棄了。每次做完簡單題目，我都進入了半冥想狀態。數學課對我來說，變成了難得的休息，我也就不好意思交作業了。
我們那年錄取，是一種奇怪的“標準分”模式，每一科除了自己的分數，還要結合全省排名換算一個“標準分”，總分還要再換算一次。我的數學換算出來是540（最高則是900分），我猜，具體的分數大概是88分左右，也算是不錯了。靠著語文和歷史的超常發揮，我好歹超過終點線，幸運地考進一個理工科211、985大學的中文系。
▲今年高考期間，場外的家長為考生們加油助威
理科大學的中文系，就是這麼奇妙。當別人諷刺文科生的時候，我通常不會反擊，也沒有反擊的實力。我知道自己是真正的文科生，數學不好，導致在高一的時候就主動放棄了物理和化學，一門心思讀文科。我應該感謝那時的高考模式，高二就分科，也沒什麼大綜合小綜合，雖然數學糟糕，但它的總權重，也是五科中的一科，也就是20%而已。
數學造成的創傷對我的影響是巨大的。比如，我至今也沒有證券賬戶，從來不買股票，什麼K線圖之類的，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儘管早就有人勸我“你不理財，財不理你”，我仍然不為所動，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最終，竟然也能幸運地從中國股市全身而退，沒有受到影響。
有意無意，我開始對數字變得不敏感。記得我第一次去買房的時候，售姐給我計算利息，優惠，個稅返還……我也是大手一揮，不要算了，我買了。考慮到自己思維的縝密度較低，合同也沒看（真有算計，你也避免不了）。
買房當然還是賺了，數學不好的人也能認識到這一點。我想表達的是，數學沒考好，其實並不用太沮喪，因為它畢竟無法決定我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