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書法裡的舞蹈、音樂與建築

書法 藝術 蔡邕 鄧石如 沃德利成書畫院 2017-07-30

人愉快時,面呈笑容,哀痛時放出悲聲,

這種內心情感能在中國書法裡表現出來,

像在詩歌音樂裡那樣。

中國書法裡的舞蹈、音樂與建築

懷素《自敘帖》

別的民族寫字還沒有能達到這種境地的。中國的書法何以會有這種特點?

張旭的書法不但抒寫自己的情感,也表出自然界各種變動的形象。但這些形象是通過他的情感所體會的,是“可喜可愕”的;他在表達自己的情感中同時反映出或暗示著自然界的各種形象。或藉著這些形象的概括來暗示著他自己對這些形象的情感。

這些形象在他的書法裡不是事物的刻畫,而是情景交融的“意境”,像中國畫,更像音樂,像舞蹈,像優美的建築。

中國書法裡的舞蹈、音樂與建築

蔡邕《殘碑》

後漢大書家蔡邕說:“凡欲結構字體,皆須象其一物,若鳥之形,若蟲食禾,若山若樹,縱橫有託,運用合度,方可謂書。”

這字已不僅是一個表達概念的符號,而是一個表現生命的單位,書家用字的結構來表達物象的結構和生氣勃勃的動作了。

這個生氣勃勃的自然界的形象,它的本來的形體和生命,是由什麼構成的呢?常識告訴我們:一個有生命的軀體是由骨、肉、筋、血構成的。

“骨”是生物體最基本的間架,由於骨,一個生物體才能站立起來和行動。附在骨上的筋是一切動作的主持者,筋是我們運動感的源泉。敷在骨筋外面的肉,包裹著它們而使一個生命體有了形象。流貫在筋肉中的血液營養著、滋潤著全部形體。

有了骨、筋、肉、血,一個生命體誕生了。

中國書法裡的舞蹈、音樂與建築

趙子昂書法作品《千字文》

中國古代的書家要想使“字”也表現生命,成為反映生命的藝術,就須用他所具有的方法和工具在字裡表現出一個生命體的骨、筋、肉、血的感覺來。

但在這裡不是完全像繪畫,直接模示客觀形體,而是通過較抽象的點、線、筆畫,使我們從情感和想象裡體會到客體形象裡的骨、筋、肉、血,就像音樂和建築也能通過訴之於我們情感及身體直感的形象來啟示人類的生活內容和意義。

中國書法裡的舞蹈、音樂與建築

柳公權《玄祕塔碑》

中國人寫的字,能夠成為藝術品,有兩個主要因素:

一是由於中國字的起始是象形的,二是中國人用的筆。

中國書法裡的舞蹈、音樂與建築

黃庭堅書法《廉頗藺相如傳》

我們前面已說過是基於兩個主要因素,一是中國字在起始的時候是象形的,這種形象化的意境在後來“孳乳浸多”的“字體”裡仍然潛存著、暗示著。在字的筆畫裡、 結構裡、章法裡,顯示著形象裡面的骨、筋、肉、血,以至於動作的關聯。後來從象形到諧聲,形聲相益,更豐富了‘字”的形象意境,像江字、河字,令人彷彿目 睹水流,耳聞汨汨的水聲。

所以唐人的一首絕句若用優美的書法寫了出來,不但是使我們領略詩情,也同時如睹畫境。詩句寫成對聯或條幅掛在壁上,美的享受不亞於畫,而且也是一種綜合藝術,象中國其它許多藝術那樣。

中國書法裡的舞蹈、音樂與建築

蔡邕《熹平石經》殘石

我們現在談談中國書藝裡的用筆、結體、章法所表現的美學思想。

一、用筆

用筆有中鋒、側鋒、藏鋒、出鋒,方筆,圓筆、輕重、疾徐等等區別,皆所以運用單純的點畫而成其變化,來表現豐富的內心情感和世界諸形相,像音樂運用少數的樂音,依據和聲、節奏與旋律的規律,構成千萬樂曲一樣。

所以千筆萬筆,統於一筆,正是這一筆的運化爾!

所以古人所傳的“永字八法”,用筆為八而一氣呵成,血脈不斷,構成一個有骨有肉有筋有血的字體,表現一個生命單位,成功一個藝術境界。

從這一畫之筆跡,流出萬象之美,也就是人心內之美。沒有人,就感不到這美,沒有人,也畫不出、表不出這美。

美是從“人”流出來的,又是萬物形象裡節奏旋律的體現。所以中國人這支筆,開始於一畫,界破了虛空,留下了筆跡,既流出人心之美,也流出萬象之美。

中國書法裡的舞蹈、音樂與建築

顏真卿《多寶塔碑》

隋僧智永欲存王氏典型,以為百家法祖,故發其旨趣。智永的永字八法,一筆而具八法,形成一字,一字就象一座建築,有棟樑椽柱,有間架結構。西方美學從希臘的 廟堂抽象出美的規律來。如均衡、比例、對稱、和諧、層次、節奏等等,至今成為西方美學裡美的形式的基本範疇,是西方美學首先要加以分析研究的。

我們從古人論書法的結構美里也可以得到若干中國美學的範疇,這就可以拿來和西方美學裡的諸範疇作比較研究,觀其異同,以豐富世界的美學內容。

中國書法裡的舞蹈、音樂與建築

鄧石如《篆書唐詩聯句》

二、結構

字的結構,又稱布白,因字由點畫連貫穿插而成,點畫的空白處也是字的組成部分,虛實相生,才完成一個藝術品。

空白處應當計算在一個字的造形之內,空白要分佈適當,和筆畫具同等的藝術價值。所以大書家鄧石如曾說書法要“計白當黑”,無筆墨處也是妙境呀!這也像一座建築的設計,首先要考慮空間的分佈,虛處和實處同樣重要。

古人曾說:“晉人尚韻,唐人尚法,宋人尚意,明人尚態”,這是人們開始從字形的結構和布白裡見到各時代風格的不同。

我們可以從書法裡的審美觀念再通於中國其它藝術,如繪畫、建築、文學、音樂、舞蹈、工藝美術等。我以為這有美學方法論的價值。但一切藝術中的法,只是法,是要靈活運用,要從有法到無法,表現出藝術家獨特的個性與風格來,才是真正的藝術。

藝術是創造出來,不是“如法炮製”的。

中國書法裡的舞蹈、音樂與建築

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

三、章法

王羲之的《蘭亭序》,不僅每個字結構優美,更注意全篇的章法布白,前後相管領,相接應,有主題,有變化。

全篇中有十八個“之”字,每個結體不同,神態各異,暗示著變化,卻又貫穿和聯繫著全篇。既執行著管領的任務,又於變化中前後相互接應,構成全幅的聯絡,使全篇從第一字“永”到末一字“文”一氣貫注,風神瀟灑,不粘不脫,表現王羲之的精神風度,也標出晉人對於美的最高理想。

毋怪唐太宗和唐代各大書家那樣寶愛它了。

中國書法裡的舞蹈、音樂與建築

王羲之《蘭亭集序》

中國書法裡的舞蹈、音樂與建築

王羲之《蘭亭集序》“之”字對比

至於殷代甲骨文、商周銅器款識,它們的布白之美,早已被人們讚賞。

銅器的“款識”雖只寥寥幾個字,形體簡綸,而布白巧妙奇絕,令人玩味不盡,愈深入地去領略,愈覺幽深無際,把握不住,絕不是幾何學、數學的理智所能規劃出來的。長篇的金文也能在整齊之中疏宕自在,充分表現書家的自由而又嚴謹的感覺。

殷初的文字中往往間以純象形文字,大小參差、牡牝相銜,以全體為一字,更能見到相管領與接應之美。

中國古代商周銅器銘文裡所表現章法的美,令人相信傳說倉頡四目窺見了宇宙的神奇,獲得自然界最深妙的形式的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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