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武英書畫在未來一個月中，將採取“漫談系列”的方式推出一些小文章，陸續就董其昌《丹青寶筏》展覽中的作品進行討論。
作 者：劉九洲
以我們今天的眼光來看，書法家就是要寫大字，如果哪位書法家不會當眾表演寫大字，大家會覺得很奇怪。
但是對古代書法家來說，“寫大字”是一種特殊要求，他們大多數情況下還是在小字中展現身手。北宋晚期，米芾可以寫大字，就被當作了不起的事情記載進了書法史。現在看米芾的大字真跡，譬如《虹縣詩》《吳江舟中詩》，人們很愕然：他居然用小筆書寫，宋朝人居然不知道用大筆來寫大字！
張即之的大字，算是我們今天看到的比較早的用大筆寫大字的典範，但是到了趙子昂那裡，似乎又不會用大筆了，他的有限的真跡立軸，使用的都是中等毛筆，對於立軸，並不合用。因為這個緣故，趙子昂的書法立軸，至今未能被完全辨認出來——因為它們看上去怪怪的，不像他的小字。
明代開始採用大筆寫大字，但是在明代晚期之前，傑出者不多。文徵明的大字用筆較為平實，缺乏足夠的起伏，很多人還懷疑是文彭的代筆。文徵明的大字，沒有產生足夠的影響。
但是到了晚明，王鐸、張瑞圖等一大批書法家，突然間大字都寫得很好，原因何在？
仔細想想，就會發現，在這條書法河流中，有一位關鍵人物，出現在王鐸、張瑞圖等人之前，他就是董其昌。
以往我們熟悉的董其昌，似乎都是小冊頁，小手卷。臺北故宮的《妙合神離》展，沒有大字展示，這次上海博物館的《丹青寶筏》展，一下子彙集了三卷極為珍貴的董其昌大字手卷。
一件是故宮博物院收藏的1609年的《岳陽樓記》，大字行書，37釐米高，15米長，堪稱壯觀。
在此時期，董其昌初涉大字，此前的他，以寫小字為主。當時，董其昌把《岳陽樓記》的題材，反覆書寫，現存還另有一件1608年底的《岳陽樓記》大字行書刻本，以往未曾著錄。
一件是上海博物館收藏的1612年的《天馬賦》，大字行書，42釐米高，18米長，這件作品以往極少展覽，這次展示，算是難得的機會。《天馬賦》是米芾自撰的文章，並多次書寫，晚明時，還有多件真跡傳世，現在雖然一本都看不到了，但卻有多件董其昌臨寫的《天馬賦》傳世，這是董其昌學米芾大字的主要途徑。“武英書畫”以往就這個問題，推出過專門文章，且有《董其昌<天馬賦>三種》（←點擊可查看）一書出版，其中有一件董其昌較晚的大字《天馬賦》，與這次的展品有顯著變化。
第三件，是上海博物館收藏的1630年的《臨顏真卿裴將軍詩》，53釐米高，6米多長。這是一件偉大的作品，堪稱傑作。上海博物館這次把它當做展覽廳外的主要宣傳品，效果令人驚歎。這是董其昌75歲的作品，此時，他的大字已經完全成熟，所以寫《裴將軍詩》並不吃力，雖然字跡很大，但是得心應手，舒暢無比。原因在於，董其昌變化了筆法，已經完全不是小字的寫法了，連小字的影子都拋棄了。
董其昌的大字傑作，傳世不多，也許是卷子太高，不容易保存。故宮博物院還有一卷《倪寬贊》大字手卷，追蹤的是褚遂良風格，也是精彩異常，這一次沒有參展。
董其昌這樣突然寫大字，是為了什麼？如果看一下他的傳世作品，就會發現，董其昌不僅寫大字手卷，還寫了大量立軸，立軸字跡的大小與上述手卷是完全一樣的。董其昌寫大字，事實上是為了應付日常寫立軸的請託。書法立軸，才是當事人，是可以長期展示的書法形制。
這次展覽中，書法立軸出現得極為稀少，是非常可惜的事情。
在董其昌時代，很多大書法家，學習了董其昌實事求是的態度，學習了董其昌的筆法，開始寫大字立軸，這一下子就展開了明末書法最精彩的篇章。王鐸、張瑞圖等巨幛書法，與董其昌的大字探索，是存在密切關係的。
在現在的各種拍賣中，會看到很多董其昌書法立軸，很多人不知真偽，也不知道如何辨別真偽。事實上，只要我們熟悉了董其昌上述幾卷大字手卷，熟悉它們的書寫風格、特點，再去辨認立軸，就會很容易。
極為珍貴的大字手卷，與極為常見的董其昌書法立軸，使用的是一樣大小的字，這一點，前輩鑑定家從未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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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劉九洲 編：《董其昌<天馬賦>三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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