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摔跤'

摔跤 常州 上海 金華 江蘇 文章 回眸如煙往事 2019-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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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一起傾聽親歷者的故事,感悟歷史中的人、人的歷史……

原創:阿範。文章版權歸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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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往事:摔跤

圖片來源網絡 圖文無關

摔跤,又稱中國式摔跤,是中國最古老的體育項目之一,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曾一度風靡神州大地。

在常州東城門,有個十分紅火的“跤場″,跤場主是兩個業餘摔跤師,一個叫東霸天(董柏林)、一個叫西霸天(朱柏林)。

常州南門、北門、西門的摔跤愛好者雲集東門“跤窩子",以十五、六歲的毛頭小夥居多,都是常州一些中學的逍遙派。這些“玩跤人″套摔跤背心(褡褳)、穿摔跤褲頭,個個卯足了勁兒不想倒地栽面子。在兩個霸天的悉心指教下,跤窩裡出了個拔尖角色,就是六九年下放新洋農場的常州釆菱農中知青洪根。

這洪根姓“完",是北方女真完顏氏後裔。完顏是蒙古馬背民族,或許是遺傳基因,洪根天生羅圈腿,但凡被他勾住內外腿,任你是丈八漢子也轟然倒地。

新洋農場自一九七0年組建江蘇生產建設兵團,洪根所在的“新洋農校"完成建制為二師十二團一營二連。當年知青少娛樂活動,艱苦的大田勞動消磨不了多餘的荷爾蒙,各連隊知青都時興中國式摔跤。洪根摔遍一營四個連隊,頗有些英雄無敵手的孤寂感。

說來也巧,從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新調來一個上海知青唐振銀。小唐看了洪根幾場摔跤演練,嘴角向上微彎三分弧度,一旁的趙振華看出端睨:“迭個上海人,看勿起完老大的摜跤術嘛?″於是試探問:“啥辰光與洪根練練?″小唐劍眉一挑:“隨時恭候!″

這小唐雖然終日在大田風打雨淋,卻偏生一張晒不黑的小白臉,舉手投足間有幾分練家子的氣度。再看那完洪根,星眉朗目,鼻下蓄一字美髯,尤其唱一口好京腔,在當年著實打動二連許多女兵的芳心。

如此小鮮肉般的高顏值,又皆是霸氣側漏的狠腳色,此場摔跤稱之為世紀經典之戰,實不為過!

跤場設在二連寬暢的晒稻場,宋建武作為常州下放知青中的風雲人物,又兼著摔跤總教習的虛譽,充任本戰之裁判也屬實至名歸。釆菱農中的金華、德興是洪根的智囊團;月琴、尚博等農中女同學是拉拉隊助威團,獨有東北的上海知青唐振銀,在人氣上似乎先輸了一陣?

只聽宋教習朗聲宣佈:今日洪根與振銀以跤會友,按摔跤規則是三局兩勝,今日特設五戰三勝制,下邊有請選手登場!

只見人叢中閃出披掛齊全兩跤手,今日兩人甚為正規:穿麻布做的坎肩背心,腰扎兩寸寬的中心腰帶。腰帶頭塗紅為洪根、染藍為振銀。經過二年下鄉勞動鍛鍊,雙雄鼓鼓的二頭肱、三頭肌,疙疙瘩瘩的粟子肉,透著七分健美三分野性,引來女兵們一片嬌聲讚歎。

兩跤手叉開雙手,各繞場半周,跤場稱為"走架",伸出右手各叉住對方右臂,形成“順架″之勢。

洪根使出拿手套路,伸右腳只一下便勾住對方右腿。只見小唐撒下右手叉臂,伸手反撩洪根右膝外側,逼迫對手鬆開勾腿。又見小唐沉下身子,雙手抱住對方雙腳,以肩膀頂住洪根腰眼,往上一掀,大喝一聲"起!″,梆的一聲,把洪根砸於塵埃。宋教習一聲哨響:藍角1:0領先!

稍停片刻,紅、藍角交換場地,兩跤手重新戰在一起,依然是雙手右架成“順架"之勢。

洪根左轉、插肩,剛欲使出拿手“背摔″套路,只見小唐左手虎口朝上,抹按對手前額眉際。洪根一楞,此招“抹眉手"乃是跤場狠招,通過抹眉迫使對手重心後移,躬身背摔動作不能發出。

乘洪根分神之際,小唐一個"踢練子″,已將洪根掃翻於地。宋教習舉手哨響:2:0!藍角繼續領先。

場外,金華舉手示意,要求暫停比賽。

金華邊用毛巾對洪根扇風邊開口道:今日兩局,你輸在輕敵上!對手來自大上海,見多識廣絕非善茬。他事先已仔細研究過你內外勾腿的厲害,並預先制訂了破解之策。在進攻上,他不讓你發出內外勾腿,那你在防守上,也絕不能再讓他使出抱腿戰術……

忽然,稻場觀戰人群一片笑聲,金華抬眼望去,卻是常州知青華中林,正向舊警丁錫湧挑戰,要求摔一跤。

你道華中林為何來“插科"?只因那日二連宰牛,王大廚請同學大力王來吃牛肉,誰知轉眼間一盆牛肉不翼而飛?丁錫湧曾是上海公安局刑警,隨口說了句華中林有疑點,中林懷恨在心,心中暗忖:這50歲的矮老頭,今兒個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華中林想捏個軟柿子,偏偏打錯了算盤。莫看老丁小老頭一個,卻是武林譜所譽:筋骨人,螃蟹腰,想當年在上海灘三五壯漢近不得他身。兩人甫一交手,老丁僅一招,就把小青年從頭頂凌空摔出(此跤在跤場名為“大揹包"),如此乾淨利落的身手,自是引來一片掌聲。

配角下場,正角兒再度登場。隨著宋教習一聲哨響,第三局風雲再起。

洪根一下場便是新招:只見他右腳朝左邊叉,左腳朝右邊叉,此步法在王少堂揚州評話《武十回》裡有美稱叫"玉環步",通過左右腳的連環叉動,不讓小唐再使抱腿戰術。

接著,洪根輕舒猿臂,雙手揪住對手中心帶耘動,乘小唐身軀稍有搖晃,迅速向左轉身、寒肩,只一下便令對手斜身翻倒。宋教習單臂一舉:2:1,紅角扳回一局。

雙方交換場地,第四局開始。只見紅藍兩角各出右手叉對方右臂,又成順架之勢。

洪根重祭勾腿進攻舊招,小唐心內暗喜:此招式我已研習入骨三分,不管你內勾還是外勾,均會入我鼙內!

小唐伸左手推搡洪根左膝、進右腳閃避對方左插襠;叵耐對手這次插襠是假動作:洪根左腿撤步,以右腳為軸,上身隨之左轉,插肩躬背,從肩膀處將對手摔了過去。此招為“過肩摔″,宋教習手臂高舉:2:2!紅藍角戰平。

茲時,跤場上掌聲一片,洪根一眾女兵擁躉,個個喜形於色,興奮得臉蛋抹上胭脂紅,金華、德興也相擁慶祝。

為示公正,宋教習向振銀徵求意見,是否要休憇一下?小唐抹抹額頭汗水:不妨事,儘管再戰!

作為來自國際大都會城市的唐振銀,自要捍衛大上海的榮譽,而身經百戰的完洪根,已參透對方是行家裡手,普通招式已奈何不了他,第四局釆用誘敵戰術,故意賣個破綻誘敵中計。在關健第五戰中,洪根決定使出全部實戰絕學,因為他牢記著霸天師傅的教誨:不怕輸、勇向前!跤場如此,人生何嘗不是如此?

決勝第五局,雙方甫一交手便反覆巡圈。洪根不時伸出左手揪抓對方左臂、左腋(均為虛招),小唐底手拉拽,上手撖臂隔擋;洪根伸左腳猛踢對方的右腳踝,其勢看似很猛實乃虛踢,小唐右腿倒腳閃避……

洪根以右腳為軸,上身快速左旋,待左腳剛落地,右手迅即緊抓對方手腕,左手擄住對方右臂向下猛拉,躬背之間,已將小唐摔出三公尺遠。

當年沒有攝像機,從洪根踢左腳(虛招),到左轉(化虛為實)、擄臂、躬背、完成"揹包"動作,只在電閃雷鳴的十秒間。同樣的“大揹包″‘(丁錫湧摜華中林),洪根的戰術更趨完美卓絕……

四十多年過去了,完洪根從一個英武少年變成了鶴髮老翁。講起那場大戰,洪根喟然嘆曰:"跤場風雲業已煙消雲散,唯知青們的音容笑靨猶在眼前。振銀老弟在七九年返城潮中也回到了上海,不知老弟今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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