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選自UCG466
1994年的4月2日，是《最終幻想Ⅵ》的發售日，直到25年後的今天，該作仍受到相當多的玩家追捧。而趁這遊戲發售25週年的契機，Fami通網站將本作的製作人們請來，和他們聊了一下關於當時開發《FF6》時的軼事趣聞，本欄目這次則將他們的訪談翻譯下來，希望大家喜歡。
由左到右，分別是中村榮治、涉谷員子、阪口博信、北瀨佳範和赤尾實
人物
◆阪口博信：“《FF》系列”的生父，在《FF6》中擔任製作人一職。現在於Mist Walker Coporation擔任CEO。
◆北瀨佳範：《FF6》中擔任導演和遊戲內事件整合的工作。現為史克威爾艾尼克斯(SE)執行董事。
◆涉谷員子：被稱為史克威爾艾尼克斯的“像素大師”。在《FF6》中擔任圖像監督，繪製人物的像素畫。
◆赤尾實：從《FF6》之後，擔當了非常多史克威爾經典IP的音效程序員的工作。現在為RedSpark的代表董事。
◆中村榮治：在《FF6》中擔任音聲工程的工作、負責效果音與音色的採集。
由30多人制作出的《FF6》
——首先呢，我想問問當時的團隊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氛圍？不僅是阪口先生與涉谷小姐這些由系列第一部就參與制作的，也想聽聽當時首次參與開發“《FF》系列”的新人。
中村：當時我才剛進入史克威爾，那時的阪口先生真是恐怖啊。
阪口：真的嗎？我當時罵你了？
中村：第一次見面時，你就非常嚴肅地說了一句“質量可不要落下啊！”
阪口：不記得了呢。（笑）
——那確實是感到了一股壓力啊。
中村：我那時連怎樣操作電腦都不知道。當時還沒有鼠標，只能在指令板上通過輸入指令來操作電腦。所以啊，當時我是在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下就開始參與了製作。在赤尾的教導下，一邊學習一邊製作遊戲。
赤尾：那時每次與中村去喝酒的時候，他總會說到“阪口先生和我說‘質量可不要落下啊’”，他真的被這嚇到了。
——阪口先生的一句話竟然給中村先生留下了如此強烈的印象（笑）。赤尾先生，當時開發《FF6》時，你記憶中最深刻的事情是什麼呢？
赤尾：製作《FF6》的時候，在那以前還是FC時代的時候呀，KONAMI的遊戲的音效都是非常厲害的。當時阪口先生竟說出了“打倒KONAMI”的口號。
阪口：我記得（笑）。赤尾還為了在遊戲中很好地再現植鬆（《FF》系列的音樂製作人）的音樂，幾乎嘗試了所有能嘗試的方法，真是一群厲害的傢伙。
中村：植鬆那時提過很多要求，“從場景中進入戰鬥的時候，即使當前場景的音樂被中斷了，但希望戰鬥結束後，場景的音樂能夠從剛剛中斷的地方繼續下去。”“希望在這曲目中加入顫音。”等，而赤尾就真的全部照著做了。
赤尾：就是一邊嘗試一邊想著如何實現植鬆的要求。當時的遊戲不能把太多的容量分給音樂，所以我在壓縮的方面上下了非常多的工夫。
——只有音聲程序員才能完成的工作啊。
赤尾：音聲程序員，總會給人一種“這人音樂方面很棒”的錯覺，實際我們只是單純的程序員。雖然的確擔當了部分音樂的製作，但並不會像作曲家一樣寫曲子。由於《FF6》是在SFC上開發的，SFC有著兩個CPU，如何讓CPU很好地分別運用在遊戲部分與音聲部分，我在這方面也下了很大工夫。
阪口：突然想到，在那之前的《FF》製作團隊沒有製作效果音的人嗎？
赤尾：沒有，開發初期我整理了一點，看到製作畫面的成員完成了他們的工作以後，就對他說“接下來，製作一下效果音。”
阪口：哈哈哈，想起來了！當時就是將開發的工具交給那些完成任務的成員，大家都是瞎鼓搗，機器一會發出“嗶”的聲音，一會發出“嘎”的聲音。
——驚了！就是說，《FF5》及以前的《FF》作品，畫面製作人甚至擔當效果音的製作？
涉谷：我沒有哦，但好像很多畫原畫的都這麼做過。
赤尾：記得好像讓他們製作了飛龍的聲音。到了製作《FF6》的時候，我們就有了專屬的製作效果音團隊。
——原來如此。《FF6》的開發團隊，當時是什麼樣的規模呢？
涉谷：大概有30人吧。
北瀨：以現在的眼光來看，30人可真是規模非常小的開發團隊。但是對當時來講，30人規模可以說非常大了。
阪口：是的。說到其他類型，一般團隊4～5人都算多的了。
北瀨：製作《FF5》的時候，就我和阪口先生兩人在製作遊戲裡的事件，到了《FF6》之後，包含阪口先生在內，就有5個人一起製作遊戲裡的事件。以人數來講，真的是增加了很多人啊。
當年製作組的成員
現在幾乎都成了非常出色的製作人
——看了一下《FF6》的開發成員表，除了中村先生以外，當時還真是有非常多的新人蔘加啊，當時為何會提拔那麼多的新人呢？
阪口：那時還沒有“新人”這種說法，因為遊戲業界本身都非常的年輕。我們之中，年齡最大的就是植鬆了。
——他們之中，有很多人直到現在還活躍於業界最前線，真的是傳奇製作團隊啊！
阪口：不是不是，不如說他們都是在利用《FF6》的名聲來讓自己發跡罷了。
涉谷：確實，好像真是這樣（笑）。
阪口：雖然說是開玩笑，當時負責遊戲圖像的，真的是一群很厲害的人。阿哲（SE的野村哲也），小高（高橋哲哉，現在是Monolith Soft的董事），直良（有祐，現IZM designworks代表），皆葉（英夫，現CyDesignation社長）都在團隊裡。《FF3》的時候，這個系列還不是什麼一線的作品，大概是《FF4》到《FF5》的時候，遊戲才賣得很棒，讓人覺得這就是超級大作。以前我在直播時也吐槽過，《FF3》的最後一個迷宮連我自己都覺得做得太過分了，但是最後卻賣出了百萬份（140萬份），因為這個，來公司應聘的新人漸漸變多了。新加入的員工，瞭解《FF》的第二世代應該佔了一大部分。
當時只是聚集了一群新手製作人，就製作出了SFC上最強畫面的遊戲之一。
——北瀨先生，關於製作《FF6》時才進來的新人們，有什麼特別的印象嗎？
北瀨：沒，我當時也是新人啊（笑）。說回來，團隊成員的分配是阪口先生的工作，我就是暫時擔任事件小組的整理工作。那時候我們可沒有上下級的關係，就是單純吵吵鬧鬧地進行著遊戲的製作。
阪口：北瀨是程序員出身的，我當時經常在他們身邊並和他們交流。當時他為了節省容量，製作了新的地圖、重新編排了流程事件，擔當製作許多事件的腳本。做出這些工作的人，自然最後都成為了團隊領袖。另外，當時我不知道的演出好像都被他們擅自加進遊戲裡了。
北瀨：當時的程序員，基本都是相近年齡的，交流起來很方便。
阪口：比如那個啊，達莉兒的墓地中往下走樓梯的路段，馬丁與瑪德蓮那段劇情等，我當時就感嘆，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北瀨：那時還是SFC時代，畫面表現沒有現在那般真實，所以在演出上就作了非常多的嘗試。比如馬丁和瑪德蓮的劇情，原劇本是非常短的，但是為了表達出阪口先生想表達出來的感情，我們就盡力地嘗試了這類演出。
阪口：劇本上對該情節的描述也就4行。“到底是真是假……我們試試不就知道了嗎”我當時就想北瀨在追女人的時候是不是就會說這種話。然後就有了兩個NPC閃閃發光地飄在空中跳舞。北瀨給那場景加了閃閃發光的特效後，大家紛紛覺得“這樣感覺不錯嘛”。
北瀨：那閃閃發光的特效其實還有更深層的含義。
阪口：哎呀，就不要說到那個程度上了。玩家們會失望的。（笑）
《FF6》的故事中人類與幻獸是絕不相容的，之後馬丁對瑪德蓮說“到底是真是假……我們試試不就知道了嗎”。兩人之後開始跳舞，於是蒂娜誕生了……這真情流露的一幕，是北瀨擔當製作的。
製作計劃中是沒有世界毀滅後的冒險的
——《FF5》的職業系統獲得大受好評以後，沒有延續其成功，而是製作了有著複數主人公的群像劇《FF6》，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阪口：外面經常有這麼一個說法“《FF》系列中序號為奇數的，作品會偏向系統，偶數則主要偏向故事”。並非每次都這樣來決定主題的，理由其實很簡單，製作成員們不想做了，大家都不願意再一次製作像以前那樣的東西，想做點新的花樣。
——說到他的主題，《FF6》是機械和幻想兩種元素混合起來的世界，對序號Ⅵ之後的《FF》作品影響非常的大，採取這樣世界觀的理由是什麼呢？
阪口：只是因為北瀨是星戰的粉絲吧？
北瀨：不是（笑）。
阪口：嘛，玩笑而已，我們呀，原本就不特別受劍與魔法那些王道幻想題材影響，所以就覺得“就算幻想世界中出現了機械之類也沒什麼吧”。隨著硬件與技術的進化，遊戲中許多演出或表現都成為可能，同時也因為我們製作遊戲越來越熟練了吧。還有啊，小高（高橋哲哉）就非常喜歡機甲這類東西，當時他見到這類東西就十分有幹勁。
北瀨：《FF5》以前，都是以水晶為主題而展開故事。但是到了《FF6》，大家就打算不如讓故事稍稍的偏離一下關於水晶的主題。
——世界崩壞以後，從此繼續展開的冒險真的非常震撼。
阪口：崩壞後的世界，其實最初沒做這個的打算。
北瀨：本來的設定是，在世界崩壞以前阻止凱夫卡，但是，最後我們又斟酌了一下劇情。
阪口：當時的製作比想象的要順利，在遊戲的發售日以前很早就完成了。而那崩壞後的世界劇情，其實是比原計劃多出了非常多內容的。
——說到崩壞以後的世界劇情，直播時大家見到莎莉絲和希德的情節，看起來都非常的興奮啊。
阪口：是啊，讓希德瘋狂吃魚。製作那情節的是……北瀨？
北瀨：沒錯。由於沒有很好的提示，給什麼魚希德吃才好呢，我們是故意把難度調高了。我原本是想製作希德死亡的劇情的，但是最後我又想了想，還是追加拯救路線較好。然後以額外要素的方式，只要不斷地給希德魚吃，希德就不會死亡。
中村：有件事想向北瀨確認的，為什麼要在沙灘上放一隻鳥呢？它太礙事了，導致魚都沒釣到。
北瀨：你仔細觀察的話，莎莉絲在後面跳崖的時候，那隻鳥也是存在的。作為伏筆，就讓這隻鳥呆在沙灘上了，它也是莎莉絲心境轉換的契機。
莎莉絲心境發生變化的時候，這隻鳥肯定在。
阪口：原來是這樣。但是，它真的很礙事。
北瀨：對不起（笑）。
涉谷：關於莎莉絲跳崖的那段，最令我震驚的是，角色圖形還能這麼用。我畫了非常多角色的圖形，比如，揮手的圖形和暈倒的圖形。而《FF6》無論是場景中還是戰鬥中，所有的角色都是相同比例的，在劇情演出時這些圖形也能用得上了。
——莎莉絲跳崖的場景，就是用她在戰鬥部分受到傷害時的圖形。
北瀨：的確，涉谷小姐畫的圖形，在遊戲演出部分使用了非常多，擔當了各個角色的演技。
涉谷：所以，看到遊戲內各種事件的演出，如角色瀕死的圖形被用到蹲下撿東西的場景上，都讓我非常驚喜。
——另外，天野先生畫的角色原畫，和《FF6》遊戲內的角色都有著細微的不同，那是為什麼呢？
阪口：因為天野作畫的時候，和我們的遊戲製作是同時進行的。當我們完成了遊戲開場以後，天野就遞給了我們遊戲的插圖，大家都反應“欸，魔導裝甲長這樣的嗎！？”嘛，反正都那麼好看，最後就決定讓其成為遊戲盒子的封面了。
涉谷：現在也經常收到這樣的問題“蒂娜到底是金髮，還是綠髮？”要是全都以天野先生的設計來做的話，遊戲內登場的角色就全是金髮了，這樣很難區分，而且都是金髮的話也會削弱角色的個性。因此，原畫就讓天野先生隨便畫，至於畫面中的顏色，就全都由我來決定。
——另外，天野原畫與涉谷的像素畫，哪一個最先完成的呢？
阪口：幾乎都是涉谷先畫完的。
涉谷：主要角色是我先完成。像“影”和“斯特拉格斯”等角色，則是天野先生完成的快些，他們就是我以天野的畫為基礎來畫像素的。
——涉谷小姐設計的時候，是先畫出原稿，然後畫像素的嗎。
涉谷：不是，我是直接就把像素打上去的。
——欸？
涉谷：因為，用紙畫的畫很費時間的呀。而且，那時候要是不快點把角色圖形完成的話，製作進度就跟不上了，先完成就是勝利了（笑）。比如蒂娜，最初是以短髮女孩來設計的，一完成以後就交給了程序員。一邊讓他們調試運行，一邊改成現在的蒂娜那樣。
阪口：而怪物的像素畫，都是基於原畫做出來的，天野畫了非常多的怪物啊。
正是因為有著對《DQ》系列的抗爭意識
《FF》系列才會成長為大作
——於1994年4月2日，《FF6》發售以後，往回看的話，開發大概在當年1~2月之間就完成了。
赤尾：想起來，那時音效團隊和別的製作團隊不在同一房間，當《FF6》基本都完工以後，全員都回家了，然而音效團隊什麼都不知道，全員都傻傻地留在了公司。
中村：是啊！突然間變得非常安靜，前往開發團隊的房間時就發現誰都不在了，這時他們才反應過來“難道遊戲已經準備出貨了……？。”
——真是震驚啊。那麼，由開發開始到結束到底用了多長的時間？
阪口：大概一年吧。
涉谷：那時時《FF5》剛開發結束就馬上開始《FF6》的開發了，實際上可能一年都沒花上。
——那一年，果然是非常激動的一年啊！
中村：我當時還是新人，工作非常繁忙，詳細的已經記不清了。那時為了製作效果音，比如“角色會使用什麼武器進行攻擊呢”，就必須一邊玩著遊戲，一邊修復BUG……大概是這種感覺。因此，睡在公司是很正常的。
阪口：我的話，是用摺疊椅當床來睡。
北瀨：我帶了睡袋過去。
赤尾：我是用了毛棉被！
大家：毛棉被！？
赤尾：是的，鋪在了地上，就那麼睡。
——真是當時特有的回憶，即使加班不回家，也有著要做出高質量遊戲的氣概。
阪口：其實，受到“《DQ》系列”的影響最大。“《DQ》系列”有著非常獨特的氛圍，有著堀井雄二先生寫的非常厲害的劇本。我們當時就一心想要超越他們，讓超越“《DQ》系列”的意志燃燒起來，從而製作一款一流的遊戲。
北瀨：阪口先生當時是這麼說的“先讓《FF》的序號超越《DQ》先吧！”
阪口：那時候，我們也覺得憑遊戲不是能輕易獲勝的。但是，初代的《FF》就是帶著在畫面上絕對不想輸的抱負製作的，當然我們在其系統和劇本上也是非常用心的。說到《DQ》，我記得當時北瀨製作的一個遊戲情節被廢除了的事。
阪口：《FF》中，由於隊伍中有複數人存在，所以在地圖上行動的時候，只會顯示排在第一位那個。隊伍集合以後，都和那第一位合在了一起不是嗎。於是，那個廢案的情節就是，4名隊員想要向第一位隊員合體時，系統會提示“什麼！竟然不能合體！”然後四個人並排著站在一起。這明顯是跟《DQ》很有關係的內容吧。
北瀨：哦哦，可真是玩笑開大了，怪不得成了廢案。
——（笑）那請讓我問最後一個問題。你們重新再玩《FF6》時，看到遊戲的開場，有什麼新的感受嗎？
阪口：有點自賣自誇的成分。雖然《FF6》是一款老遊戲，系列從這一作以後就開時進入3D時代了，遊戲的內容也越來越多，但再玩過本作以後，還是會覺得他非常有趣。最後的話，沙灘的那隻鳥，真的很礙事。
北瀨：對不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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