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明無著,物來順應。未來不迎,當時不雜,即過不戀。
自檢
牛皮明明寫了一篇《愛聊“三觀”是一種病》,強烈抨擊了一些自以為“政治正確”,總愛用自己狹隘的“三觀”逼迫別人遵循的人。
我的理解是,愛“聊”三觀是一種病,其核心的問題在於僵化不開放,用一本名著的書名來說也合適:傲慢與偏見。
牛皮明明談的是三觀不該像大白菜一樣被兜售和強加,更不該被固化,深以為然。
是的,愛聊三觀是一種病,可偏偏就有一些人還特別愛聊,所以我們不“聊”三觀,但必須想想自己的三觀。
三觀不是什麼大詞,其實就是我們對世界、人生和價值的看法。
想要不被一些新詞大詞忽悠、碾壓和洗腦,必須想清楚這一點。
除了警惕和批判隨意談論三觀(外部)這件事情之外,我們也要反過來想一想自己(內部)。
唯有經常自我檢視的人,才能抵禦外部的壓力。
“生活就是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在處理這接踵而來的問題時,你可曾檢視過自己的生活態度?”
對於所有人,尤其是想要創造一番事業的人來說,這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命題。
拖延體
但即使每一個人都承認這件事情的重要性,真正承認和重視的人卻並不多。
就像每個人都“承認”鍛鍊和讀書的重要性是一個道理。
並且人類的本能設置是:越是重大的問題就越拖延,越無法完成。
人們傾向於解決當下的短期的事件。
這是一種常見的心理機制。比如我們都有體會:很多時候越在乎就越容易出錯。
越重大的事情我們越在乎,“在乎”二字如果駕馭不好就會變成一個沉重的心理負擔,導致恐懼,恐懼的本能會讓我們逃跑。
直到真的被迫面對了,也常常會因為恐懼和巨大的負擔感而無法正常發揮,比如公眾演講。
按照時間管理的說法,這一類的事情就是典型的“重要不緊急”之事,往往被無限期延遲。
對待這一類拖延體,我有一個小招數:養成每日覆盤十分鐘的習慣。
好了,回到主題。
年少時的夢
在少年時期,每一個人都會想象自己的未來和人生目標,那些目標都是美好而偉大的。
隨著年歲漸長,人們開始迴避這個問題,即使偶爾想起,也會自嘲這是少不經事的年少輕狂。
更有甚者會嘲笑長大之後依然執拗地時時反省此類問題的人,認為他們實在是太“幼稚”了。
是的,年少是懵懂無知的,這類人也有可能確實是沒有長大。
這取決於他是否真的沒有經歷過磨難,還是經歷過世事之後的無法放棄。
甚至是正因為經歷過磨難才知道“做人如果沒有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我們只說後者,前者沒有討論的意義,因為他總歸會遭遇世事的,等到那個時候,他要麼就是加入迴避者的隊伍,要麼就成長為真正成熟的人。
兩者最重要的區別,在於前者談夢想,而後者做實事。
理想照進現實
年少的時候我們是比較容易樹立偉大理想的,長大後總會發現,“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為什麼理想總是被“打敗”呢?或許有這樣三個原因:路徑的缺乏、視野的侷限、理解的偏差。
首先,只有模糊的目標,沒有明確的路徑。
小時候我們會說,長大了想當科學家、藝術家,或者環遊世界。
小時候我們堅信,自己一定可以幹非凡的事情,與歷史上最厲害的人物們比肩。
這就是年少時候的我們。
我們的理想是那麼高遠,卻忽略了更重要的問題:路徑。
什麼樣的路徑才能讓我們通往這個目標?小時候的我們並不知道。
這多少跟教育有關,在教育當中有一項重要的缺失:更關注記憶。
“莎士比亞是文藝復興時期一位偉大的戲劇家和詩人”,句號。
孩子學會了一個又一個的概念,卻忽視了概念當中蘊含著的鮮活的內容。
莎士比亞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的性格如何,他小時候是什麼樣的?
莎士比亞的成長過程中有什麼樣的煩惱和困惑嗎,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他能夠寫出這麼多精彩的劇本呢?
……
沒有這些鮮活的經驗學習,我們又如何得知自己的目標是否太過虛妄?
由於太不清晰可行,年少時候的理想就只能變成一句輕嘆,“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
其次,我們看到的,只是一部分。
每個人都是身處世界上非常小的一個角落裡,視野很容易侷限在身邊的一小撮人群。
他們影響著我們百分之八九十的世界,我們所能看到的,又是這些人群所彙集的世界中非常表面的部分。
就拿你身邊的人們來說,也許你完全不知道,每天跟你在一起上班的幾十名同事當中,有誰也許經營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網站,有誰也許是跆拳道高手,有誰也許是一名兼職法律顧問……
我們只是看到了世界的表面,卻總是以為這就是事實的全部。
第三,越大的理想,需要付出的時間和精力越多。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其實,在追求理想時所體會到的一切挫敗感,只是證明現實世界中實現一個目標,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困難得多,而已。
理想照進現實,我們需要重新理解和定義,那個最初的夢想。
鄭重
我非常喜歡梁漱溟先生對於人生態度的看法,他將其分為三個類型:逐求、厭離和鄭重。
是的,鄭重。
有兩個詞與逐求和厭離對應:入世和出世。
入世,我們可能會想到儒家,想到《論語》中的“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不過樑漱溟先生說的逐求,實際上是一種對於現實生活的物質追求,“如飲食、宴安、名譽、聲、色、貨、利等”,跟入世有所區別。
出世最甚者,應該是佛家吧!
人往往會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我們對理想的嚮往和放棄如此,我們對女神的嚮往和怨恨如此,我們對出世和入世的態度轉變也是如此。
很多人在五六十歲的時候,甚至更早,就突然有了一種厭離的態度。
名利場上追逐太久,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都飽受摧殘,回過頭來遍合起雙掌,號稱“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然而,如果把佛學作為一種逃避痛苦甚至被利用來彰顯不同的方式,那也未必太褻瀆了。
並不是說有逐求或厭離的態度就是錯的。
無論是逐求還是厭離,或許都只是我們生活中的一種常態。
我想著重說一下的,是“鄭重”二字。
三者的關係是:從逐求到厭離,從厭離再轉入鄭重。
梁漱溟先生對鄭重二字的詮釋包含了深厚的中國智慧,他用兒童對待生活的態度來說明。
“兒童對其生活,有天然之鄭重,與天然之不忽略,故謂之天真。真者真切,天者天然,即順從其生命之自然流行也。”
先生用這段話說明“鄭重”二字,其實是想說,這並不是一個沉重的詞彙。
他想強調的並不是一個苦行僧式的態度,而是一種用全副精神照顧當下的自然流露。
講到這裡,是為第一層次。
不過,人們都喜歡孩子清澈的眼神,我卻更向往歷經滄桑後的天真。
宋明理學家的態度非常典型,也值得當代的人們借鑑,包括陽明先生也是如此。
他們大多出入儒釋,都是經過厭離生活,然後重又歸來盡力於當下之生活。
如果沒有經歷過深刻的厭離就會陷入無盡的“苦海”;落於逐求則無法真正為人生之理想盡力。
所以樑簌溟先生說,“故非心裡極乾淨,無纖毫貪求之念,不能盡力生活。而真的盡力生活,又每在經過厭離之後。”
儒家的一切要義:“正心誠意”、“慎獨”、“仁義”、“忠恕”等都基於此。
借這篇文章來表達這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生活態度問題,當然這只是我的一些看法。
時而逐求,時而厭離,直至鄭重。現在我們知道,堅持理想的力量,全在“盡力”二字。
收好理想,奔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