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 沈巍

史記 沈巍

沈巍,淞滬人也,或曰丁未歲生,尋常子弟也,修大學畢,為審計吏,本可安居閭里,娶妻生子,然性好拾棄餘,久之,非人情所安,乃遁去,不知所之。

歷二十六載,戊戌歲冬,或見長髯人,蟄居棄墟,鶉衣百結,鬚髮垢亂,拾荒謀存,然神情自若,綽髯讀書,不廢斯文。

人皆奇之,問以詩書,皆能曉暢,且多闡發。

觀其書,戰國策、左氏春秋也,或問:“爾亦讀左傳乎?”長髯答曰:“左傳吾甚好之,其曰不與民爭利,甚合吾心,何以公子不可以營商賈事,非他也,懼與細民爭利也。”

路人始驚,再問:“通鑑如何?”

長髯答曰:“司馬溫公謂人才,德當第一,才次之。”

或問聊齋,長髯曰:“此書說人情,皆以鬼語。”

路人大驚,斂容整頓,行禮趨進,曰:“此先生也,吾等失敬,不意學問之大,書卷之博,於斯拾荒人證之。”

有史官曰抖音,曰快手,路逢長髯,錄之,播於八方。

史記 沈巍

遂聲名鵲起,聞於天下,人皆曰:淞滬有先生,學富五車,博覽經史,無所不通,不幸廢在拾荒輩中,惜哉,吾等當往拜之。

此長髯人,即沈巍也。

初,沈生既喪職,然不喪俸,不見愛於家裡,遂幕天席地,撿拾棄餘,以類別之,自以為樂,餘者,讀書而已。

讀書逢不解處,則擺渡求索,亦有得。

或曰:沈生乃震旦才子,嘗有妻女,不幸車禍死,遂心冷,去人世而遁於拾荒之儔。沈生聞之,笑曰:謬哉此語,吾非震旦學子,尋常學堂之人也,無妻無室,孑然處天地間。

或謂沈生曰:先生之遇甚悽慘,何不思變。

沈生笑曰:吾拾荒非為貧也,吾嘗為小吏,且薄俸未絕,吾所為者,為棄餘類分也,此念悠悠,天地可證。

眾生憐之,或貽之以財,則拒;或貽之以巨賈曹大旺之書,沈生亦拒,曰:此書非吾手中物,何哉?以富貴人所著也。悲哉,書以富貴而弘,此世人之愚也。

沈巍為人,邋遢其容,汙垢其身,然其眸瀏亮,其聲清絕,每啟脣發音,若林下清風,無焦灼於富貴,無汲汲於名利,使人耳目若濯,心神若洗,故路人自來親近。

數日,居然雲集,閭里皆塞,若群鳥拱鳳,似眾星隨月,至於有自蜀國而來,欲奉清音,然遙遙望之,大師不可及,嘆曰:“吾來遲矣。”

又有女子者,中婦也,玄衣美目,常在沈生左右,若侍奉者,人問之:“爾乃師孃乎?”婦笑不語,至於署名,則曰“師孃”。

又有女子,胃能吞須彌之山,負書前往,呼曰:“先生娶妾乎?”

又有色美佳麗,群簇沈生,留圖為證。

史記 沈巍

沈生遂朝夕不得清淨,不得拾荒,不得寢息,不得讀書,不得悠遊,初曰:“君等莫顧我,但當讀書。”

頃之,知所謂奉先生者,不過借其風流,自謀富貴也,乃曰:“君等非為讀書,不過為富貴也,此則可誅心也。”

然眾生芸芸,若決堤之洪,洶洶不可遏,朝暮稠人廣眾,此事已非仰慕沈生而已,不過群蠅附良驥之尾,欲共之圖千里之程也。

沈生笑曰:孟子曰有不虞之譽,此言謂我也。又曰:樂毅所謂善始者眾,善終者寡,今日門庭若市,他日門可羅雀,乃我之謂乎?

事既勃然興起,不可當,廣眾皆以手中一器,錄圖制音,沸沸囂囂,遂使閭巷不安,好利者蠢蠢,不過七日,天下騷然矣。

沈生遂棄其居去,書一榜於門前曰:沈生去矣。又一日,沈生見,鬚眉皆修,衣冠煥然,視之若周樹人,又若林子祥。

沈生之事,或起於無意乎?或起於籌謀乎?並不可知。

太史劉曰:

夫文采風流,古今所好,沈生腹中藏書,亦一時風流乎?然世人知風流可貴,更知風流可借,今日芸芸者,欲借風流也。

然風流可借乎?胸有丘壑,則風流自足;若胸無丘壑,則風流借亦枉然。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