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豐子愷的快樂

詩歌 豐子愷 藝術 文學 光明網 2017-06-14

讀來讀去,還是豐子愷讀得安心。

豐子愷不用介紹了吧,時至今日,豐子愷的畫作仍常見於報紙雜誌的公益廣告版,澤被世人。誠如劉海粟所說,子愷和他的藝術是有生命有氣節的真花……真花能留下種子,馨香遠播,秀色長存,沾溉後學,美化世界,歌頌青春!

倘到今天,還有人沒讀過豐子愷的隻言片語或是一幅半幅,真是可惜。有的作者有的書,並非越早遇到越好,但豐子愷不是,你越早遇到他,就越早領略真善美。有的作者有的書,給你開的是一扇窗兩扇窗,豐子愷不是,遇到他,你會發現好多扇窗打開了:畫,詩,散文,宗教,等等。至於豐子愷是哪裡人,字什麼號什麼,你都不用考慮了。你只管朝這些窗戶外看,看到了,就是你的。

年後,利用工作之餘,讀完了有關豐子愷的兩本書(交叉進行,相互印證)。一本是豐一吟著的《爸爸豐子愷》(中國青年出版社),另一本是豐子愷著、張卉編的散文集《人間情味》(北京大學出版社)。

豐一吟在《爸爸豐子愷》中記載,“他對詩詞的酷愛,已到了難以用筆墨形容的地步。他晚年曾說他死後只有一樣東西捨不得拋棄,那就是詩詞。”豐子愷一生愛詩,自己也寫詩。或許你立刻想到了古體詩、近體詩、新詩等,那麼別落了打油詩。他寫了不少打油詩,都是日常生活的真實記錄,但求真趣,少有束縛,天真爛漫。甚至在逃難時,他也用打油詩記錄現狀:

浙江石門灣,原來是故鄉。六日摜炸彈,逃到南聖浜。外婆一同來,又來姑婆娘。親眷本來多,外加蔣南康。金康有新屋,借來當棧房。老幼十個人,困在稻草上……

打油詩有打油詩的好,今人既可以從中讀到歷史的資料,也能領略豐子愷的態度和境界。不過你可千萬別認為這就是豐子愷的作詩水平呀,真作起詩來,也是一把好手。請看他送給廣洽法師的詩:

河梁捱別隔天涯,落月停雲滯酒杯。塔影山光常不改,孤雲野鶴約重來。

而在《人間情味》這本書裡,我們更能領略豐子愷的文筆世界。“不造則已,如果要造車,一定非閉門造不可。”“歌劇中,舞臺上如花的少女,就是將來火爐旁邊的老婆子。”“‘人生如夢’,不要把這句話當作文學上的裝飾的麗句!這是當頭棒喝!”“我們要在夢中曉得自己做夢,而常常找尋那個‘真我’的存在。”“人們談話的時候,往往言來語去,顧慮周全,防衛嚴密,用意深刻,同下棋一樣。我覺得太緊張了,太可怕了,只得默默不語。安得幾個朋友,不用下棋法來談話,而各舒展其心靈相示,像開在太陽光中的花一樣!”

讀豐子愷,非常快樂。有天下午,編前會前,我試著總結這種快樂源自什麼,豐子愷的文字

到底好在哪。想了想,在A4紙

上寫下三個字:真,理,情。豐

文篇篇有“我”,他的真誠、真

實,透過文字撲面而來。這看

似容易,其實非常難——— 不是說用我字開頭,句子裡有我,文章就有“我”了(寫作者和弄筆者的區別之一大概在此)。豐文善於講“理”,講理不容易,把理講得既善且美,更不容易。豐子愷具足深厚的宗教和藝術修養,他的觀念、態度、眼界、心胸或曰格局,增益了講理如此的功力與魅力。豐文美在深“情”,這個情,是對童心、生活、藝術的深情。他的筆下,孩子才是真善美,生活與藝術並行,哪怕逃難都是“藝術的逃難”。而這一切,都源自那顆永恆的悲憫的平和之心。所以我讀豐子愷,在其內,悲心深廣;發乎文,平和歡喜,如此,“不樂復何如”呢?

這樣的快樂很多人都有。俞平伯評價子愷漫畫,“如同一片片落英,含蓄著人間的情味”。林斤瀾說自己一遍兩遍三遍四遍地讀《塘棲》,不知讀了多少遍,已讀得口齒生香。而對於普通讀者的我而言,或許可以在退休後做一個音頻分享類的自媒體,把那些年令我歡喜的文字念給孩子們聽,和他們分享豐文裡的氣韻生動,天真爛漫,質樸寧靜,悲欣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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