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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之窗：
插圖來源：作者提供
在妻子面前，我是慚愧的。
慚愧之一：結婚四十年了，由於我長期在外面做事情，很少顧及家裡的事物，家裡一直由妻子挑家過日子。家裡的大情小事，人情禮往，都由妻子一人操辦。還在為我盡著贍養父母，相夫教子的職責。仔細想想，一個女人家——難哪！
慚愧之二：握了四十多年的筆桿子，筆下塑造的人物成百上千。男士風流倜儻，女士纖柔文雅，在這些眾多的人物群像裡面，唯獨沒有妻子的倩影。從沒有為她破費過半滴筆墨。摸摸心口窩——慚愧呀！
妻子姓杜，名淑英。淑是淑女的淑，英是英雄的英，也是巾幗女將穆桂英的英。在妻子身上，既有純情淑女的嬌柔之美，也有穆桂英的那種英武剛烈之勇。她們雖然隔著久遠的年代，我卻常把這兩位女性等同起來。
妻子行事做事寬容大度，潑潑辣辣，令我這個男子漢自愧弗如。愧疚的心情折磨著我，讓我寢食不得安生。
秋收的季節到了，我終於請到了十天的長假。我要回到家裡，去向妻子負荊請罪，再幫助她幹一些農活。
我誠惶誠恐地走進了家門，妻子正站在院中。“.淑英，我……”妻子見到我平靜的瓜子臉上露出了喜色，用雙手把一頭秀髮攏向腦後，往上仰了一下雪白的脖頸，寬容而大度的說：“回來了好哇，沒忘了我就行！”“我怎能……”我的話語哽在了咽喉，說不下去。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等待著妻子的發落。妻子推了我一把“快進屋去吧，在外面還沒待夠哇。”
晚上，妻子在灶間為我烹炸爆炒，煎蒸汆燉。撲鼻的香氣溢滿了灶間、庭院，又向院外瀰漫……我忙跟進廚房，問道：“淑英，我能幫你乾點啥？”妻子停住兩隻忙碌的手，用肘頭擋開了我，“哎呀，我的大秀才，一年裡難得回來一趟，我怎能捨得讓你幹活呢！快坐到桌邊等著去吧，飯菜馬上就中。”
在妻子面前，我馴服得如同羔羊：“脫鞋——洗腳——上炕——睡覺。”對於妻子的話，我言聽計從。
飯桌上，妻子把大塊大塊的魚肉盡往我的碗裡挾。我卻吃不下。食物在喉頭裡哽住了：“淑英，你吃吧，我在外，天天吃好的。”“外是外，家是家。吃，別瞅著。又不是為你擺樣看耍兒的。”“我吃不下……”說著話，我的眼淚簌簌地往下流。妻子嗔怪道：“哭啥，小性子娘娘兒似的。心眼兒小得像針眼兒，像話？”“我……太對不起你了，這些年……”妻子忙打斷我的話：“說這些話幹啥，兩口子過日子，還能分你我！”
開始收秋了，妻子那靈巧敏捷的身影活躍在田間、地頭、路上、場院。如同宋朝的穆桂英為大破天門陣那驍勇的英姿再現。我像個蹩腳的隨從跟隨在妻子的身後，不知該從哪裡插手。妻子總是攔擋我：“寫去吧，這兒，用不著你！”
新收穫的黃豆運了回來，看著那一包包鼓鼓的麻袋，我犯難了。妻子走到車前，扛起一包，快步行走。我也扛起一包，走出十步遠，栽倒了。黃燦燦的黃豆撒在了地上。妻子見了，柳眉微蹙，鳳眼凌厲，嗔而不怒：“你瞧你，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栽疼了沒有？”我犟道：“你咋兒背得動？就憑我……”妻子滿不在乎的說：“我是小姐的身坯兒，丫環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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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頭去尾，十天的假期像抬腿邁貓——一晃就過去了。
農村的土炕熱被窩兒是最好的享受，讓人睡不夠。懵懂之中，我聽到了金雞報曉連聲。猛驚醒，天光已大亮了。摸身邊，是涼的，妻子已離開多時了，我忙起身。妻子挑簾進屋，對我說 ：“再躺會兒吧，飯菜已經做好了，容功夫。”我說 ：“不，該誤車了。”妻子說：“不耐事的，我送你。”
我吃起飯來，妻子為我打點行裝。這是二斤榛蘑幹，你帶上；這是十斤小米；這是五斤紅小豆，給你做補養；這是五隻熟雞蛋，帶在路上吃。”妻子嘴上說著，手上忙著，為我準備了一樣又一樣。
我淚水盈盈的站起身，抓住妻子的雙手動情地說：“淑英，你，你對我太好啦！我不願意離開你！”妻子聽後，愉快地說：“那就把我拴在你的褲腰帶上，走到哪兒帶到那兒！”“我真想……”妻子已猜出我要往下說什麼，盪漾在臉上的笑容瞬間不見了，神情嚴肅的質問：“你真想栓，是不是？”
“我……”
妻子見我一臉窘像，故意噘起的嘴巴又“哧——”的一聲笑破了。撒嬌般地說：“我又不是玩意，你心裡能夠裝著我，別當第二個陳世美就行了！”我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刷刷的往下掉。妻子輕輕地為我擦掉淚水，又頑皮地說：“倒是你們文人的淚水多，丟格不？嘻嘻……”她又伸出拇指，刮疼了我的鼻頭。並滿意地說：“我知道你的良心不會叫狗吃了。”我哽咽著說：“我走後，你又要為我吃苦受累了。”妻子鄭重地說：“吃苦受累我都不怕，只要你在外面能幹出事業就行！”
我的心顫了，伸出雙臂，想把妻子摟進懷裡。妻子卻推開了我的手，意味深長地說：“你去吧，外面有你的一攤子事業。顧家顧不了外，一心不可二用。”妻子拿出她圍用多年的純白毛線圍脖，一圈一圈的給我圍上。並叮囑說：“秋涼了，別凍著。”我“嗯”了一聲。
“我不在你的身邊，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我又“嗯”了一聲。
“就知道‘嗯‘”，妻子閃動著一雙鳳眼，長睫毛一忽閃，不滿地看了我一眼。又叮囑說：“人生的路不平坦，你每走一步都要多加小心！記住啦？”
“記住了！”
山路彎彎，彎彎的山路。妻子為我提著大包小包的物品，送我去車站。
到了車站，我們沒再說什麼，只是面對面地站立著。公交車開來了，我對妻說了聲“再見！”提起物品，匆匆上了汽車。
在車上，我回頭看妻，妻子站在路邊，目光堅定地看著我。我早已讀懂了妻子的目光，每當我在人生的道路上遇到挫折和困難時，妻子總是站在我的面前，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充滿鼓勵與期盼，給我增添信心和力量。
汽車啟動了，我再次看向車窗外，再次看到了妻子的那雙溫情的目光。在妻子的鼓勵下，我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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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簡介：
作家盧自有近照
盧自有，北京市密雲區作家協會會員，堅持文學創作四十載，以小說、散文、詩歌文體見長。部分作品曾在《北京文學》《北京日報》《京郊日報》《法制文萃報》《北京市場報》《北京私人個體經濟報》《農家女》《鄉鎮論壇》《北京旅遊報》《北京美麗鄉村》等報刊發表。
本文審稿：張學文
插圖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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