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琬:斷腸一曲釵頭鳳,使我相思誰與共

詩歌 唐琬 沈園 陸游 詩詞中國 詩詞中國 2017-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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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中國”千字千元計劃作品

唐琬:斷腸一曲釵頭鳳,使我相思誰與共

才女小傳 · 唐琬

唐琬:斷腸一曲釵頭鳳,使我相思誰與共

她不善言辭,性情文靜,

卻是才情滿懷,玲瓏剔透。

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通。

她的美,如驚鴻照影

如此,僅憑想像,你眼前就會浮現出

一位氣韻動人、才貌雙絕的女子

她名唐琬,字蕙仙

琬即美玉,蕙為香草

0

紅顏,薄命。

這兩個詞彷彿雙生的夢魘,總是不離不棄。

唐琬這樣的女子,若生在今天,應該能活得很精緻吧。

可是,她卻因為一場透魂蝕骨的苦戀香消玉殞,徒留下一闋悲情小詞,千古絕唱。

郎騎竹馬,妾嗅青梅,兩小無猜人兒,心中自有靈犀。

她與他,蕙仙和務觀,一個含英咀華,一個落筆成詩;

他與她,陸游和唐琬,既是可訴衷腸的知己,又是牽手相歡的情人。

家傳的鳳釵,成了山盟永存的信物,那時的沈園,當是年少歡遊的所在。

唐琬:斷腸一曲釵頭鳳,使我相思誰與共

世間男女這般情意相合、志趣相投,何況又有婚約在先,互為知音再結成一對伉儷,也是順理成章。

從此舉案齊眉,情深意濃,甚至執子之手,白首偕老,也該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吧?

有誰曾想,幸福總是擅長戛然而止。

1

或許每一場美好愛情離散的背後,都有一種來自世俗卻又不可抵抗的力量,它足以將原本心魂相契的兩個人,活活拆散。

和《孔雀東南飛》一樣,這個故事裡的最大反派是男主角陸游的母親。

深宅婦人,在一家一宅之中可為主宰,但是在門外的大千世界,她心中的榮耀門庭之夢,只能寄希望於這個最具才華的兒子身上。

可是他只顧著與媳婦恩愛浪漫,還有心思上進嗎?

就這樣,唐琬成了陸游升騰的絆腳石。

唐琬:斷腸一曲釵頭鳳,使我相思誰與共

青梅竹馬本不是錯,濃情蜜意也不嫌多,怎麼卿卿我我就成了一種罪過?

總之,陸母把陸游不思進取、無意著力科考的原因,都歸咎於唐琬,又怨兒媳不能生育,這更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口實。

為什麼?只因為婆媳關係終是一個自古難以破解的“魔咒”?還是因為那是一個男尊女卑的時代?

唐琬就只能選擇聽天由命,逆來順受嗎?

憑什麼同樣身為女性,當了婆婆的陸母就可以掌控兒媳的命運?

唐琬:斷腸一曲釵頭鳳,使我相思誰與共

我自不驅卿,逼迫有阿母

當年焦仲卿的徒勞嘗試,在陸游這裡重演,幾番迂迴,仍舊徒勞無功。

他別館藏嬌,唐琬暫時有了棲身之處,兩人暗暗來往,仍好景不長,陸母得知他們的祕密,一時盛怒,更逼陸游做一個徹底的了斷。

本是天意都遂人願,無奈世情卻違芳心。愛情縱有千般美好,竟然不敵那一年三百六十日的風刀霜劍。

陸游最終不得不寫下一紙休書,送他所愛的女子返歸孃家。

於是,陸母贏得了為母者的尊嚴,但是,唐琬卻乾乾淨淨輸掉了她的愛情。

若說愛情是自私的,那親情豈不是更加自私?

就這樣,陸游一時割了心頭所愛,卻讓唐琬用一世來忍那銘心刻骨劇痛。

2

若說三從四德的封建禮教,對女性是一種束縛和壓迫,那麼愚忠愚孝的綱常法則,對男人又何嘗不是一種精神奴役?

早就順應了“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教化的陸游,終究是難違父母之命,他在這場親情與愛情的較量中徹底屈服。

陸游終究在母親的督促之下,發憤用功,再拾課業。陸母以為只有這樣,兒子就能光耀門庭,直上青雲。

不料陸游卻是一路坎坷,明明可以拔得文魁,卻受權臣秦檜嫉妒,並屢遭排擠,更不被錄取,一時止於仕途。

縱然休了兒媳,兒子倒也發憤讀書,可他還是未能成功封官拜相。那個期待兒子光耀門庭的陸母,豈非因此白白期盼一場?

命運何曾輕而易舉如了誰人所願?

唐琬:斷腸一曲釵頭鳳,使我相思誰與共

生逢亂世,山河破碎,那個壯志難酬的詩人陸游,雖然報國之夢不醒,卻還要服從父母之意再娶妻妾,以延續香火。

他一邊遵循著世俗禮法去生活,一邊又醉酒放歌,尋求一時的放浪形骸之外,也算不虧他“放翁”之號。

烈酒豈能解盡情人離散之痛?詩詞可曾撫慰命途落難之苦?人生就是這樣充滿了矛盾衝突嗎?

那麼,唐琬呢?人是不是隻有在最脆弱最傷心的時候,才會更加深刻地想念那個最愛的人,或是因為越是想念一個人,心靈就變得越發脆弱。

情關百疊,迷情者迷而不返,獨闖千層刀山;愛河氾濫,痴心者痴陷其中,沉溺萬里苦海。

唐琬:斷腸一曲釵頭鳳,使我相思誰與共

別後相思多難,相守終是夢空。若蕙仙聽聞陸游又迎新歡的音訊?她會有何感想?

末了,陸游奉命重娶。繼而,唐琬無奈再嫁。

這一嫁,卻是嫁入了皇家宗室。

趙士程,宋太宗五世孫,標準的金枝玉葉,為她一往情深,呵護有加。

若在小說裡,這應該是個完美結局了。

可是,若不能與相愛之人連枝比翼,即使坐擁一世繁華,那已經荒涼如死之靜美的內心,還能否重新找回當年絢爛盛景?

3

後來,在沈園的意外相見,卻讓這一對分飛的鴛侶再經一次緣聚緣散的迴轉。

沈園,沈園,又是沈園,經年的歡喜場,再回首已成傷心地。

江南園林百千,疊石理水,畫棟飛甍,而這山陰的沈園春色如昨,卻要承載起一段經年舊情的憂歡起浮。

十載光陰已逝,還是唐琬和陸游,一個故地重遊,去觀那時過境遷的景,一個再眷舊園,來念這物是人非之情。

偏是這一次不期而遇,如此悲喜交錯,可嘆這一回狹路相逢,何等百感交集?

塵俗之中,他與她,本來已經身陷老死不相往來的僵局,煙火之外,她與他,原來還有剪不斷理還亂的不了思戀。

藕斷,絲連,魂痛,心傷。

唐琬:斷腸一曲釵頭鳳,使我相思誰與共

她贈酒,離去。

他縱飲,大醉。

壓在他心中冰層之下的情感狂瀾,終於按抑不住,應有經年仕途的失意,不乏緣散情斷的神傷。於是,他趁著醉意題壁填詞,以訴別緒離愁: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沈園一別,唐琬現有平靜生活的表象被完全打破,原來那些她與趙士程之間的夫妻和諧並不真實。

任時光如何流轉,她依然還是陸務觀的琬妹。相遇時,自以為三生有幸,懷念時,方知情已成劫。

無限愁情是唐琬,次年再遊沈園,見壁上詞句,更是心潮起伏,萬端感慨襲來之即,她終於忍不住和了一闋詞: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兩闋《釵頭鳳》,摧心剖肝,字字泣血。

兩兩相望人,一對分飛燕,一個是歸家無路的舊時紅粉,一個是報國無門的失魂書生,本是鴛侶,不得不雙雙離散,仍為知己,卻只能遙遙相隔。

恩愛相歡,喜在最甚;別散相念,悲到極致,那一段舊情故戀的傷口被再次撕裂,只給這個叫蕙仙的女子留下一世的苦念,長情的悲涼。

他怨東風慍惡,嘆歡情悽薄,這一曲醉訴的又豈止痛失歡顏,莫不是還恨仕途風雨維艱?

而她呢,慨嘆的卻是世情涼薄,怨的是人情濁惡。

人生早已各散,昨是今非。

唐琬:斷腸一曲釵頭鳳,使我相思誰與共

若那淚流千行還不算悲哀,那咽淚裝歡算是最沉痛的心情了吧!瞞得了周遭,瞞不了自己,隱忍十年成傷,萬千悽苦終化一闋曠世悲歌。

青春歡喜之時,心心相印,彼時落難之時,惺惺相惜。

相歡難再繼續,廝守終成碎夢,多少缺憾織成餘恨。他嘆落花成錯,相思但莫,她說離恨艱難,咽淚苦瞞……

是思念的殺傷力太過強大,還是一顆柔弱如斯的芳心,終難承載太多分別的苦痛和沉重離愁?

蕙仙,再無氣力空度這淚如血泉斷腸穿魂的光陰,終於,香消,夢斷。

4

後來,陸游總算踏上仕途,光耀門庭,如此看來,陸母達到了她的目的,她贏了。

可是,這場以愛為注的豪賭當中,受傷的遠遠不止兩個人。

陸游後來娶妻納妾,卻再無初婚的溫情,於是又無意間負了多少女子。有個故事說,他的後妻王氏驅逐了新納的妾室,妾作詞曰:“只知眉上愁,不知愁來路”,也是一個“難難難”的結局;

唐琬的後夫趙士程,在伊人長眠之後,終身未娶,這個男人用盡餘生寫了一首最多情的無字詩。

即使是最大的贏家陸母,她的日子真的會好過嗎?恐怕未必。

我們常說,最怕“以愛為名”。愛之一字,實為無柄利刃,刺向他人心尖之時,握刀的手,也是鮮血淋漓。

唐琬:斷腸一曲釵頭鳳,使我相思誰與共

婆媳之間的矛盾,即使千年後的今天,也時常要在熱搜榜上佔個位子。

如此看來,唐琬的悲劇是要責怪陸游的。

可是我們能責怪他嗎?在那個孝道大於天的時代,他能做些什麼?

只能就這樣,負了他最深愛的女子,再為她寫一輩子詩,用餘生的思念和放縱,當作對自己的懲罰。

唐琬:斷腸一曲釵頭鳳,使我相思誰與共

這些詩,多半成於沈園,這期間,人事消磨,沈園三易其主。

他看到當年題壁之處已經半殘,兩首《釵頭鳳》字跡斑駁明滅,彷彿不久之後就會消失:

楓葉初丹桷葉黃,河陽愁鬢怯新霜。

林亭感舊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

壞壁醉題塵漠漠,斷雲幽夢事茫茫。

年來妄念消除盡,迴向蒲龕一炷香。

——《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四十年前嘗題小闋壁間,偶復一到而園已易主,刻小闋於石,讀之悵然》

他看到沈園的池臺已不是當年模樣,唯有橋下春波,碧綠如舊,彷彿還能看見她留在波光裡的豔影: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沈園二首·其一》

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八十高齡的他除了鐵馬冰河之外,依然會夢見沈園的梅花,想起多年前採擷梅花的女子: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十二月二日夜夢遊沈氏園亭》

沈園的建築依舊在變,只有花草樹木無言地記錄著,那場悲涼情事。他老了,他終於相信,那個想念了一輩子的人,不在了。

沈家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春遊》

唐琬:斷腸一曲釵頭鳳,使我相思誰與共

這是陸游最後一次想念唐琬,一年後,他留下“家祭無忘告乃翁”的絕筆,永遠闔上了眼睛。

卻不知道,三生石畔,是否還有那個曼妙身影?酥手執杯,美酒以待,在鋪天蓋地的彼岸花中,再一次,生死相許?

本文為詩詞中國(shicizg)千字千元計劃作品

作者一寧,安徽人,文字愛好者,曾有少量歌詞,散文,詩歌、小說等作品,在《詞刊》、《兒童文學》等報刊及當地日報、晚報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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