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郭尋春春已闌，東風吹面不成寒，青村幾曲到西山。
並馬未須愁路遠，看花且莫放杯閒，人生別易會常難。
——《浣溪沙·郊遊聯句》
揚鞭策馬，出城尋春，城外春光明媚，草長鶯飛之處，盡是鮮花爛漫。東風拂面，和煦溫暖，卻無半點寒意。青煙嫋嫋，緩緩地飄浮到湛藍的雲霄之上，悠哉悠哉，幾首小曲過後，轉眼便到了西山。
郊遊路上，幾個人騎馬並行，不必去憂愁前路還有多遠，只盡情地欣賞沿途的美景就足矣。若是稍感疲憊，不如於那小亭之中，賞花飲酒，不過酒杯可千萬別閒下來，人生貴在及時行樂。然而快樂終究是短暫的，人生總是如此，離別容易，再見難。
這首聯句詞是納蘭容若與朋友們策馬前往張純修的山莊途中所作，正值暮春時節，景緻美不勝收，清澈的溪水裡青荇招搖，岸邊的柳樹也風姿綽約。此情此景，容若和陳維崧、秦鬆齡、嚴繩孫、姜宸英、朱彝尊這幾個風流才子自然詩興大發。
細細品讀這首看似歡樂的詞作，不難發現尾句透著淡淡的哀愁，這正是容若所作。這次出遊的幾年之前，容若的妻子盧氏難產逝世，容若一年之後才捨得用黃土將她埋葬；是年秋天，他還沉浸在喪妻之痛無法自拔之時，又得到了好友馬雲翎卒於江南的消息，只數載未見，上次一面竟成永別；郊遊前的三月，曾為盧氏撰寫碑文的葉舒崇不幸病逝，而且就在科考臨試之前，他還未得償所願便與世長辭。這一件件，如何不傷透了容若的心。
適逢多事之秋，容若本就是感時傷世之人，更何況這些永遠離開他的人還是他的至親至愛啊。容若是多愁善感的，重情註定為情傷。他的心思也是無比細膩敏感的，連悠閒自在的郊遊之旅，也能觸動他落寞的情緒。人生如浮萍聚散，他的好友們聽到他這句“人生別易會常難”時，也許亦會陷入沉默吧。
文 | 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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