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偉與張國榮

杜可風：電影攝影師的作用像是一座橋樑

“我直到34歲才開始拍電影。但是從前那些年月，今天回首起來毫不荒廢。你歷經世事，蹲過班房，這才是人生，是你的資本。如果沒有這些，你就甭拍電影了，這跟你用什麼鏡頭毫無關係。電影攝影師是最貼近演員的人。我們是演員的第一個觀眾，所以一定要實時響應他們、對他們負責，成為值得他們信任的知己，因為當我們愈投入，觀眾也會愈投入。我們這一行做的事，是希望可以讓人對影像產生共鳴。電影攝影師的作用像是一座橋樑或管道，連結觀眾與攝影機前的表演。對我來說，電影只關乎三種人，攝影機前的演員、觀眾，以及這兩者之間的溝通人：電影攝影師。—杜可風

杜可風與張國榮在《風月》片場

杜可風嶄露頭角到聲名遠播

1952年，杜可風出生在悉尼郊區的一個醫生家庭，1970年代末，二十多歲的他選擇了去香港學中文，1983年，楊德昌力排眾議，讓初出茅廬的杜可風為其拍攝新片《海灘的一天》從《海灘的一天》這部片子，杜可風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幹攝影這塊料。而上世紀90年代初始，與王家衛的合作則被廣泛視為其創作上的轉折點。1990年，他拍攝第二部電影《阿飛正傳》，由剛嶄露頭角的香港導演王家衛執導，兩人從此展開長期的合作關係，一起拍出接下來20年間幾部最具代表性的亞洲電影，包括《重慶森林》（1994）、《東邪西毒》（1994）、《墮落天使》（1995）、《春光乍洩》（1997）、《花樣年華》（2000）、《2046》（2004），以及三段式電影《愛神》（Eros, 2004）中的〈手〉。由他掌鏡的其它作品還有陳凱歌的《風月》（1996）、張藝謀的《英雄》（2002），以及陳果的《餃子》（2004）。隨著杜可風的聲名遠播，全世界各大導演都來找他為其電影掌鏡，風格不一。

梁朝偉與張國榮

酒吧閒逛找到自己的感覺

有些人會通過看書、畫畫或者別的方式研究光線，玩心四起的杜可風則是到酒吧閒逛：“在我看來，光可以形成詩意的空間。攝影師所做的就是把想法用畫面演繹出來。比如影片中用藍光，可以讓女演員的皮膚更顯白。在酒吧裡‘觀光’，我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的感覺。

張曼玉與梁朝偉

現在的年輕演員不能吃苦，沒關係，大家可以把他們送到我們這裡來，我們會好好處理他們的！

杜可風的敬業是圈內有名的，拍《英雄》時杜可風執意要去內蒙拍攝“一年只開10天花”的胡楊林；拍陳凱歌的《風月》時他一天至少喝一瓶半的威士忌。拍《東邪西毒》的最後一天，他喝醉了遲遲未到，最後硬是被拖到片場。醒後老杜倍感內疚，衝進片場一氣狂拍。他曾說過：我希望我的班底，不管是哪些人，必須有一種敬業精神。你怎麼樣去激發別人？只有兩個方式，一是你要求自己多過他，二是你真正做得到這一點。所以我不管在全球哪個班底，兩三天之內，都會達到非常有默契、有效率的程度。你只要有這種精神，再爛的、再拽的、再自以為是的人，他們不跟上你都會不好意思。我也不介意你是為了賺錢做明星，這是你的選擇，但是你不一定會是個好的演員。除非你消化一些生活，你自己對自己有一些要求，對自己的存在有一定的定義。電影不可能教會你怎麼做一個好的演員，也不可能教會你怎麼做一個好的導演。好的演員需要好的生活，需要吃過苦。對於最近內地一些年輕演員總被質疑演技不好的問題，杜可負認為可能是他們生活得太舒服了……他笑言說沒關係，大家可以把他們送到我們這裡來，我們會好好處理他們的！

張國榮《阿飛正傳》

要堅持自己的東西

“要堅持自己的東西，最終才會得到他們的信任。不然，好萊塢他們會把你吃掉。要讓他們知道你行，要花多兩倍精神，超過他們的要求，他們才會認同你。所以在那邊做導演更難，我非常同情陳可辛等在美國拍戲的導演——因為有太多不必要的東西在干擾你。我不是去尋找，也不是去捕捉，只是不斷亂拍，讓被拍攝者最真實本色一面呈現出來。”杜可風相信，意外產生出來的東西才是最有震撼力的。拍攝電影也如此。

張曼玉與張國榮

杜可風聞名的手持攝影技法，由《阿飛正傳》開始

在《阿飛正傳》中，杜可風首次將三十幾公斤的攝影機一手扛在肩上，開始他聞名的手持攝影技法。這之後，手持、廣角和魅惑光線被杜可風玩得爐火純青。他不循章法，手隨心動。杜可風曾笑著說：《阿飛正傳》裡的阿飛這個角色不僅像年輕時候的杜可風，也像現在的杜可風。所以才會和Leslie（張國榮）那麼好。張國榮是我最愛的。演員跟藝術家一樣，不是說藝術家就是藝術家了，內在的最重要。張國榮、張曼玉、鞏俐，你就想看他，作為一個演員你必須有一種內在的穩定。他們有一種內在的東西，這個不是訓練出來的，是生活出來的。Leslie是我很愛的人，他的喜怒哀樂，他的優點缺點，我都有認識。我身上沒有他的才華，但他的其他方面，我都有。我很肯定他的選擇。

杜可風與張國榮

沒有辦法，我就是愛他的，張國榮就是永永遠遠在我的心裡

杜可風提及張國榮的每一句話，中心詞都是”愛”，而且這個字他要一遍遍說出來：“沒有辦法，我就是愛他的，東方哲學裡的永恆和西方不一樣，西方人相信必須留下的才是永恆，比如莎士比亞也要留下他的作品，但東方的永恆是在心裡，我現在反而更理解東方的永恆了，Leslie（張國榮）就是永永遠遠在我的心裡。如今一說起張國榮還是哭的稀里嘩啦的他，前不久在香港中文大學演講，一說起張國榮，又哭了:“how fucking beautiful man,I love leslie（多麼漂亮的男人，我愛 leslie）”。

張國榮

有兩個演員是最使他安心省力的，女生是張曼玉，男生就是張國榮

杜可風說，和張國榮在一起工作是完全放鬆的享受過程，在他的職業生涯裡，有兩個演員是最使他安心省力的，甚至拍他們時連光都用不著操心，因為他們的臉本身就會放光的，任何光線在他們的臉上都是對的。女生是張曼玉，男生就是張國榮。

杜可風與張國榮在《風月》片場

和張國榮合作非常簡單，好像他一輩子都在為工作準備

“我覺得和張國榮合作非常簡單，我不用關心他的光線、他的對白、他的衣服，因為他自己已經要求很高，好像他一輩子都在為工作準備，怎麼可能熟背了對白，怎麼可能沒有準備好狀態？我唯一的作用就是做他身邊的人，陪著他，那時我不是攝影師，我只是陪他度過那段時間的人，就這麼簡單。”而最重要的是自己與張國榮對電影懷抱著相同的訴求，不是為了錢，也不是為了所謂的職業生涯，而是為了朋友，為了愛，為了能伸出一隻手接觸到別人。

梁朝偉與張國榮

張國榮作為演員最偉大的就是，他可以百分之百就為你而呈現

杜可風認為張國榮作為演員最偉大的就是，他可以百分之百就為你而呈現，首先他的身體語言有著極優美的節奏，他也懂得用他的身體去傳達很多東西，但他又從沒有因為自己的存在而辜負了角色。“比如《霸王別姬》，我們眼見他就消失不見了，雖然他回來也不說什麼，但我們都能感到他怎樣為一部電影默默去奮鬥，後來我看了程蝶衣的角色，那是我心中最棒的中國電影的男主角。

花樣年華

何寶榮與黎耀輝

杜可風：我愛張國榮，從來都是認真的，從過去到現在到未來，都不會變，Leslie一直在復活，再復活。

杜可風憶張國榮忍不住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