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攝影師騎著老摩托去高原遊離，畢業後就沒上過一天班

攝影摩托車 Uber 相機藝術漫成都 2018-12-17

有個住在成都的年輕人，畢業後從未上過班，曾經騎著一輛老摩托，揹著一臺老相機，孤獨地在高原遊離，與當地人一起生活，一起勞作，只為找到他心中的烏托邦。後來他開UBER，拍下乘客的狀態，再後來，他開著車去全國流浪，拍下許多讓人見之落淚的照片。他的每個選擇都遵從內心，把自己活成了一場試驗。他叫雒粒舟。
他說：“我們都太具社會性，而動物性稀薄。”是啊，人群中的生活給了我們太多烙印，或許我們早已忘了自己本來的樣子，忘記作為人我們本該有的秉性和能力。他說：“人生還有第三種可能。”當我們在生活中面對兩難的選擇時，不要過分糾結，不要忘了還有第三種、第四種可能性！

雒粒舟

1984年生人，獨立攝影師、藝術家。2013-2014年，完成個人第一部攝影集《自生塔》，被美國國家地理評為單週最佳攝影作品；2016年聯合主演王超電影《父子情》；自導自演的短片《殺青之後》入選戛納電影節、印度萬佛電影節、美國加州棕櫚泉電影節。

回到自己路上，守住自己的陣地，做自己最願意做的事就是最大的自由、最真的信仰、最好的道理。如果說這句總結是在講道理，那麼我的願望就是：總有一天，你會在我的照片面前落淚，哪怕我一個字、一個道理也不講。

——雒粒舟

2007年的夏天，全國有495萬普通高校畢業生走出校園，學平面設計的雒粒舟是其中之一，他是主動失業的，因為之前就發誓以後絕不上班。“那時我們5個人住在合租房裡，有一次我們掏空口袋，合起來沒有一塊錢。”5個大男孩要麼想創業要麼想創作，他們有各自的鴻鵠之志。而雒粒舟在內心撕扯，一面是父親讓他去考村官，一面是對於攝影的執念。

拍自生塔期間的雒粒舟

全國流浪的雒粒舟

歌德說，只要我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冥冥之中就會有一隻手在幫你。於是，那隻手出現了。在過了幾年沒錢再去賺，但是絕不上班的日子之後的2013年，雒粒舟的大學攝影老師李繼詳，在一個茶館裡給他繪聲繪色地講了一個藝術家如何堅守自我的故事。

“當時我兩眼放光，我找到了自己之後要走的方向”。是的，他也要做那樣的人。當時表哥送了他一臺二手摩托車，當年5月，他騎著摩托，背上相機，身上揣了600塊便往高原奔去。

在甘孜有一個礦工，名叫南木克，他年輕的時候聽師父講，墨爾多神山上有一處天然的自生塔群，但幾百年前那裡的百姓怕土司頭人知道後，會經常來朝拜，恐將因此承受苛捐雜稅，因而一直守口如瓶，決不外傳。為了師傅這句話，南木克在採礦之餘尋找了30年。在一場森林大火之後，作為救火隊成員，他發現了師父所言的地方。終其一生，他修建了從山下到自生塔的路、圍繞自生塔轉經的路以及從自生塔通往墨爾多山頂的路。他還在自生塔旁邊修建廟宇和信徒的臨時住處。當他老了，便住在這裡，最後安葬在旁。

自生塔系列1號

這不僅僅是一個故事，直到雒粒舟發現它、記錄它，見到礦工的徒弟，見到伴他終老的人，才知道一切為真。曾經真有一個人付出一生，找尋他的自生塔。

人在生活中尋找，又往往在尋找中迷失。無論一個人的信仰是什麼，它都來源於我們對這個唯一世界的領悟。藝術的因緣也正在於此——保持知覺而與自己不期而遇。就這樣一趟又一趟，雒粒舟往返高原，拍攝了《自生塔》系列作品。

自生塔系列19號

自生塔系列59號

“我當時拍到一個喇嘛，一個人住在廟裡，每天按時吃飯唸經，腿受傷了自己動刀自己包紮，生活過得很豐滿。我開始意識到，當你獨自一人，手握大把時間，你需要如何豐盛的內在才能安然度過啊！” 雒粒舟蹲下來，甚至躺下來，拍人，回到人本身。

自生塔系列11號

自生塔系列61號

自生塔系列8號

自生塔系列7號

自生塔系列23號

自生塔系列67號

2014年，雒粒舟做了《自生塔》展覽，一開始有點膨脹，覺得自己就是藝術家了。“過了一段時間，我發現是不是藝術家根本不重要，經歷過就該放下，就像廟裡獨居的那位喇嘛，他才不管你們是否看到他”。

自生塔系列53號

拍攝的時候，雒粒舟並不知道什麼樣的場景會跳進他的鏡頭，他只是拍他們，看到他們在生命某個時刻的光彩。

2015年，雒粒舟開了一段時間UBER，一來是賺點生活費，二來他喜歡和他們聊天，他總是能打開他們的傾訴欲，末了，再拿出相機拍一張。他的汽車後座上，坐過癮君子，坐過炒股虧掉所有身家的人，坐過流淚的大笑的憤怒的麻木的面孔。

最後一次對我微笑的爺爺

開Uber時遇到的癮君子乘客

股市暴跌前的母女

兩天後分娩的準母親

為狗販子放哨的小狗

晚宴期間，剛找到狗的何工

看著自己家人天葬的人們

將女兒出嫁的父親

和自己家收養的三隻流浪狗玩耍的四郎扎西

幾個月後，雒粒舟不想再繼續了，開了車沿著海岸線走。那一年，他30歲，“沒求得什麼儀式感”。一路走，一路經歷，一路拍。2016年，他去了北京，拍了一幫想見的牛人，包括後來把他推薦去演電影的導演，他們是大藝術家、學者等有真知灼見的大寫的人。

在籤售現場接家人電話的劉慈欣

給心中女兒畫畫的肖野

音樂會前，悄悄從後面出去吃飯的庫斯圖裡卡

演唱會前緊張的安娜與她的朋友們

就在這時，有導演推薦雒粒舟去演文藝片導演王超的電影《父子情》，他在裡面扮演兒子，一個不聽企業家父親話的文藝青年。

“王導選我也是因為我過去的經歷就是這樣，根本不用裝和演什麼，拍攝過程中，我瞭解到很多人的兩代人關係都或多或少擰巴著”。電影殺青後，雒粒舟用手機拍攝了人生中第一部短片《殺青之後》，該片入選戛納電影節、印度萬佛電影節、美國加州棕櫚泉電影節。

出演電影《父子情》時的雒粒舟

雒粒舟的父親

“父親的評判標準來自己於他認可的權威或者身邊的對比，比如他會說，你拍這些有什麼用嘛，你上得了《人民日報》不嘛。”直到現在，雒粒舟都不知道父親是否理解自己在做的事。去年父親遇到一些事，兩人交流才多了一些。大概親人就是這樣，遇到事兒的時候才能顯得出在一起三個字。

最後，雒粒舟講了一個故事：

我一路走國道，到了貴州的大山裡，很多賣山貨的當地人隨意的散在公路兩邊，而一雙眼睛吸引到我，一隻貓頭鷹，就這樣停在人群背後的小樹丫上，它為何不飛，不怕人嗎，不對，它的眼神明明充滿了恐懼。

被拴在樹上的貓頭鷹

我目光向下移動，原來一根細細的黑繩子藏在羽毛下，它被死死的綁牢。雖然有一雙美麗的翅膀，但也只是別人的私有物品，用來招攬生意而已，飛就別妄想了。

我蹲在它對面對視了它很久，我和它有區別嗎，都被一根無形的繩子綁得死死的，至於繩子是什麼，已經長進肉裡，看不出樣子了。不行，我不能就這樣看著它了此殘生。

我回到車裡，找了把剪刀縮到袖子裡，重新走到它面前，嘗試接近它，讓它放下戒心，但這只是徒勞，人這種動物在它眼裡絕對無法信任。不過在它撲騰的空隙，倒是看清楚了繩子綁的位置，我右手下垂，慢慢的讓剪刀滑到手心，同時看著周圍的當地人有沒有注意這邊，很幸運，他們忙著生意忙著數錢，我看準機會把繩子咔嚓剪斷，它雖然緊張的撲騰了兩下，但由於之前無數次的掙扎只會讓它更疼，以至於現在繩子斷了，它還是慣性的服從了無形的繩子。

我也不想它現在就飛走，不然我也難以脫身，我慢慢往後退，一直到車邊，打開車門，坐下，綁上安全帶，按下鎖車鍵，發動車輛，踩下離合掛上一檔，等著眼前的路人正好退出了一條路，轟下油門，鬆開離合，狠狠按下喇叭。

伴隨著路人驚嚇的咒罵，我眼睛的餘光看到它被嚇得飛了起來，朝著我的反方向……

所以，我們一定有第三種可能，至少我自以為，是！

後記

“我還有個更不切實際的夢想，去到梭羅書中瓦爾登湖那樣的地方，一個人或者兩個人過著隱居的生活。” 雒粒舟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像說，今天太陽好，下午去泡茶館一樣自然。他並不是呼籲每個人都如他一般不上班，到處拍照，只要你正走在你的正確的道路上便是好的。那麼，什麼是正確的道路？是一種為自己所相信的東西的一種堅守、一種心靈的絕對自由和一種個人意志的體現，這就是信仰的本質，這就是內心中的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