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後殯葬師:人間與天堂的擺渡人

90後殯葬師:人間與天堂的擺渡人

來源:南方日報

深圳市殯儀館位於龍崗丹竹頭,坐著邱陽(化名)開的電瓶車往墓園走,山間墓碑如同一個個神龕,籠罩在夕陽的余光中。

邱陽生於1990年,即使不算在學校的那3年,他在殯葬行業服務也有7年了。當初不顧家裡人反對,執意要報殯葬專業的他,如今已在深圳結了婚、安了家。

在深圳這5年,邱陽只有兩個春節回老家過年。“我熱愛這份工作,現在很穩定,父母也漸漸看開了。”說這話時,他的拇指和食指夾著煙,升騰的煙霧如同陽光下燃燒的紙錢。

去年,有16747位逝者來到這家深圳唯一的殯儀館與世界告別。送走這些逝者的就是“邱陽們”。7年來,邱陽從事過遺體接運、防腐、化妝、殯葬禮儀、骨灰寄存、檔案管理等工作,這差不多是殯葬的全環節。

“人總有生老病死,這最後一步是我們送走的。”在邱陽心裡,殯葬師就是人間與天堂的擺渡人。

“距離遺體的臉只有15公分”

邱陽第一次接觸遺體是在2009年的冬天,那是他讀大學的第一個寒假、第一份實習。“當時師傅沒要我幫忙化妝,也沒有出車,就是簡單地將遺體從禮堂推到火化車間。”

在當地,這一環節沒有蓋棺蓋的習俗。“車的高度略低,我彎著腰,距離遺體的臉只有15公分的樣子。”邱陽說,白天還沒覺得什麼,當晚就做了噩夢。

往後的日子裡,邱陽每天晚上都需要喝點酒,暈乎乎地才能入睡。直到實習快結束時,他才接受了這個“距離”,“我那時覺得,‘死’是一件很神祕的事。”

邱陽畢業於長沙民政職業技術學院。採訪當天,他正在接待母校過來深圳殯儀館實習的學弟學妹們。面對他們,90後的邱陽儼然是一位“老師傅”了。

目前,中國僅有幾所院校開辦了殯葬學專業,邱陽就讀的是其中最好的一所。但20餘年來,該校也僅僅為中國的殯葬行業輸送了5000餘名畢業生。“中國那麼多殯儀館,撒下去都濺不起水花的。”

在學校,邱陽經歷過殯葬服務學、殯葬禮儀、遺體防腐、油彩、色彩學、火化機維修、殯葬心理學等一系列專業訓練。但在殯葬行業,實操往往比理論更重要。以殯葬心理學為例,邱陽說,“難的是對自我心理的構建”。

“人生不易,要活在當下”

到深圳後不久的一次重要任務,至今讓邱陽難忘。

當時,一艘載滿乘客的客輪,在長江中游水域突遇罕見強對流天氣後沉沒,有大量乘客落水遇難。邱陽作為廣東省民政廳殯葬救援隊成員,趕赴事發地善後處理,進行“遺體整理”。

“那是我第一次密集接觸那麼多遺體,在三天時間裡不斷對遺體進行清洗、打包。”邱陽說。時間緊任務重,三天時間裡,救援隊兩班倒,每天不斷重複著相同的動作。“在船體剛剛扶正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是24小時堅守。”

“天氣很熱,累了,我們就席地而坐,靠牆睡一會兒。”即便如此,救援隊也不會解開防護服、口罩和護目鏡。“屍體腐臭很嚴重,回到休息的地方後,感覺氣味已經透過了防護服。”

說起這段經歷時,邱陽很平靜,他說這是一次難得的歷練,感覺自己對生死看得更明白了。“人生不易,要活在當下。”

“為1000多具骨灰找到家屬”

2016年年初,邱陽調崗到骨灰寄存部門。當時,深圳市殯儀館正在進行改擴建工程,舊骨灰寄存室與舊墓廊都需拆除,歷年來積存的5000多具骨灰需要經辦人前來搬遷。

“我每天要打一百多個電話,但只有不到30%找得到經辦人。”邱陽說,無論是誰聽說是殯儀館的電話,都會覺得晦氣。“那也要打,一旦能接通,就意味著有一半概率能聯繫到家屬,最起碼能有直接的對話。”

經過“邱陽們”的努力,5000多具骨灰中有1000多具由家屬前來親手遷移,餘下的由殯儀館依照合法程序代為遷移。在這些骨灰裡,比較早的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家屬留下的聯絡方式還是尋呼機號碼。

“雖然找不到家屬,我們也不能私自處理掉。”邱陽說,如果有一天家屬過來找不到骨灰,那對他們會是比較嚴重的打擊。“也有聯絡到家屬,卻無法來搬遷。”譬如,通過老號碼輾轉多人聯絡到逝者的子女,卻已經移民國外,“他們會遠程傳真委託書和身份證明過來。”

人們對“殯儀館”的排斥與對“死亡”的忌諱密切相關。作為殯葬師,邱陽深有體會。前不久有逝者家屬來取骨灰時,希望拿走去世親人的所有檔案,因為裡面也有這位家屬的簽字,他表示,不希望自己的任何痕跡在殯儀館留存。邱陽苦笑道:“我只能跟他們講,這在法律上是不允許的。”

“我們這個行業社會地位不高,我出門也不會說自己在殯儀館上班。”但在內心,邱陽卻認為,殯葬師是人間與天堂的擺渡人。“不用那麼沉重,不要太悲傷,活著已經足夠幸運了,人就應該積極地、充滿正能量地活著。”

採寫:南方日報記者 何雪峰 策劃:張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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