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熔爐的歲月——在黃道山的日子

射擊 春節守護值班 自動步槍 軍旅警營 2019-05-18

杜紀明 軍旅警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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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徽省滁州市北20多裡處,有一個叫黃道山的地方,這裡曾經是35師105團集訓隊所在地。當兵四年時光,我三次進出過這個訓練場。我和我的戰友們曾在這裡摸爬滾打歷經艱辛,付出了汗水淚水和努力,也留下了永遠的的記憶。四十年過去,至今難忘在黃道山的那段苦樂年華。

(一) 初進黃道山

第一次進黃道山105團集訓隊,是1975年的8月10日。

這一年秋天,團裡舉辦射擊培訓班。我和連隊的四個75年新兵――郭敬平、李國兵、王高祥、雷國全被選派參訓。我被連隊指定為帶隊人。8月8日,我們從連隊駐地安慶出發,乘船至南京,轉車到滁州,10日到達黃道山集訓隊。

黃道山並沒有多高的山。集訓隊駐地就是一片丘陵,在三面山坡環圍下的一塊“凹”字形地域內,有三排自建的草房,草房前的大操場上豎著籃球架和單、雙槓等設施,草房西邊諾大的空地裡,是400米障礙跑設施和射擊場。在這裡,吃水要輪流值班到附近的水塘裡挑,日常用品也需要到20多裡外的營房裡買,條件雖然艱苦,卻是個訓練的好場所。

這次射擊培訓班,每個步兵連隊選派五人蔘加。其中一名六三式自動步槍射手,兩名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射手,兩名五六式班用輕機槍射手。來到集訓隊的當天上午,便進行了班排編制組合。我們步槍射手排的排長叫葛德君,是原七連(上甘嶺一等功臣連)的一個排長。步槍排教員叫張新月。我們一班共有九名戰士,都是75年的兵。除一連的郭敬平,王高祥外,還有二連的顧義平,武善代,顔廷順。三連的馬貴生,羅長鬆,王根善。因為我是一連的帶隊者,便被指定為班長。(我連的李國兵、雷國全被分到了機槍班)。

聽到讓我當一班班長,我心裡一陣激動,冷靜了一下,又感覺很緊張。我入伍不到八個月,什麼都不懂,什麼也不會,一個新兵當班長,等於趕著鴨子上架,愁!中午飯前整隊,我平生第一次站在全班面前喊口令,“立正”“稍息”,沂蒙老土話說的聲音很小,還怯生生的。引來一陣竊笑。晚飯後看電影,作為步槍排的值班員,我把全排帶入場地後,本來應該是跑步到距離隊長五米左右處,立正敬禮向隊長報告。一緊張,拖泥帶水的來到隊長兩米處才停住,歪歪扭扭的敬禮後,竟然忘記了報告詞該怎麼說。眾目睽睽下,我臉憋的通紅,殷南偉隊長只好說,“入列吧”。我滿面羞慚的入列,恨不得鑽到地縫裡。那晚放得電影是《激戰無名川》,很好看的抗美援朝故事片,可我一直沒有直起脖子看。同班的二連老鄉顔廷順笑話我說,“還高中生了,桲蘿棵子裡失火,真是不出相子”。那天晚上,我半天沒睡著,還難受的掉了淚。

這只是個開頭,更難受的日子在後邊。第二天上午,集訓隊進行摸底射擊。我來隊時,攜帶的付班長時培永的六三式自動步槍,這種槍剛剛裝備部隊不足倆月,縫隙處還有黃油,嶄新嶄新,還沒有射出一顆子彈。我第一次使用此槍,十發子彈打出去,只打了41環,不及格。而且是全班唯一的。講評時,葛排長用嘲笑的眼神瞅著我說,“有的兵還當班長呢,打光頭!怎麼帶頭啊?帶頭打光頭啊?差勁!”我站在隊列首,底頭搭拉腦,羞得臉紅腿哆嗦。是啊,這個班長怎麼當啊?我羞,我愁,我該怎麼做?那個晚上我又流了淚,半天沒睡著。

這天集訓隊進行了校槍後,兩位教員給我們做射擊示範。近百米處立了兩塊紅磚,一正面,一側面,張新月教員立姿射擊槍響磚碎。隊列裡一陣歡呼。50多米處放一塊肥皂,張教員槍響後,肥皂中間就多了個彈眼。隊列裡又是一陣驚呼!葛排長很會即時號召,“這才叫真本事,真本事是汗水換來的!是好漢,是賴蛋,訓練場上比比看。是騾子是馬牽出來溜溜!”

誰都想做好漢做千里馬!誰也不想當賴蛋當騾子。訓練場上掀起了練兵熱潮。早上長跑練體力,槍桿掛磚掛水壺練臂力。上午訓練瞄靶,下午體會射擊。射擊科目從一練習開始,二練習,固定目標,移動目標,有依託,無依託,臥姿跪姿立姿。周而復始,緊張有序。都說,神槍手是子彈喂出來的,此話不假。一段時間過後,戰友們的成績突飛猛進,而我再也沒有打過光頭。

訓練成績是上去了,可我這個當班長的並沒有少挨葛排長的“尅”。我們班九個人來自三個連隊,臨時湊在一起,相互之間不熟悉,配合不是很默契。加之自己是個新兵,部隊生活的基本常識都還不熟。日常生活,訓練講評,組織學習,值班執勤,內務衛生,團結互助,雜七雜八,那一個環節出了毛病,排長都會找到我頭上。幾乎三天兩頭就挨訓。有次,訓練結束後,我沒有講評和請示報告,就帶全班回到了宿舍,葛排長當著全班的面又把我“訓”上了,說我吊兒郎當,不是個當班長的“料”。我流著淚挨“尅”,排長又說我嬌氣,革命戰士應當流血流汗不流淚!我很難受的想啊,這個班長還真當不了。斯大林說,班長是軍中之母,這個“母”確實是不好當。

軍隊熔爐的歲月——在黃道山的日子


夜間射擊是我當兵以來一直克服不了的弱項 。那年的九月二十七日,麻桿子雨一直下個不停。晚飯後,我們穿著雨衣在雨水泥濘中進行夜間射擊訓練。最後實彈射擊,我六發子彈只中了三發。半夜回到宿舍,我們幾乎都成了泥人。兩天後的九月二十九日,我和全隊其它九個訓練成績排名末了的戰士,就被退回了老連隊。我48天的班長生涯,到此結束。

那次射擊集訓,是為師、軍、軍區的射擊比賽選拔人才。經過幾次選優淘劣,50多人的訓練隊最後只留下了十個精英。他們先後參加了各級比賽,我班的三連戰士王根善後來獲得半自動步槍南京軍區比賽亞軍。第二年就提升為排長。同連戰友李國兵和王建石也都在軍、軍區的班用輕機槍比賽中掛金奪銀。

我第一輪被淘汰,羞答答的回到連隊。雖然我參與了付出了,可我歷練不夠,沒能堅持到最後,遺憾的浪費了這次機會。現在想想都後悔莫及。――我臘月出生,那時我離十八週歲還差四個月。

(二)再進黃道山

1976年9月9日,我們偉大的領袖和導師毛澤東主席逝世。9月18日下午3點,是毛主席的追悼大會,山河嗚咽,神州同悲。追悼大會後的第四天,9月22日下午,我和同連的戰友葛業斌、陳建榮、趙金芳、周伯良、裘國仁、安敬真等從安慶出發,又來到了滁州黃道山集訓隊。

這次集訓是全團步兵技戰術培訓。我在連隊的班長穆團結也被團裡抽調到集訓隊擔任戰術教員。有相依相守一年多,像哥哥似的穆班長在跟前,我有了依靠,一天到晚,底氣十足,精神振奮,信心滿滿。再苦再累我也沒再流過淚。

相比上次單一的射擊集訓,這次集訓是全方位的訓練。從隊列訓練開始,射擊投彈刺殺爆破土工作業,到單兵進攻、防禦,班進攻、班防禦等所有的步兵技戰術無一例外。而且,還有專門的練習喊口令課。飯餘課後,我們就三五成群的站在營房外的山坡上,松林下張開喉嚨可著嗓門大喊大叫。各種夾雜著家鄉腔調的“立正”“稍息”“報數”聲,不絕於耳,此起彼伏。每當這時,我就想起一年前,我第一次整隊喊口令時出得洋相。這次訓練我任付班長,班長是葛業斌。有次他不在,我替他值班。口令喊得倒也有模有樣。殷南偉隊長開玩笑說,“可以啊,一年不見,刮目相看啊。”提起往事,我還羞得臉紅了一陣子。

在集訓隊期間,最振奮的一件事,是參加滁州地區黨政軍民慶祝華國鋒成為英明領袖暨粉碎“四人幫”遊行大會。10月24日,我們集訓隊人員三點起床,七點鐘到達滁州地區人民廣場,此時的滁州市區,萬人空巷,彩旗飄飄,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慶祝大會結束後,舉行了聲勢浩大示威遊行活動。我們集訓隊全副武裝的64人的步槍分隊,行走在遊行隊伍的前端。雄壯的的隊伍,整齊的步伐,威武的軍姿,形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閃亮的刺刀熠熠生輝,響亮的呼號驚天動地。託槍,端槍,劈槍。齊步走,跑步走,正步走。一連串整齊劃一的動作,各顯風彩,輪迴展現。越是人群多的地方,領隊就喊出“端槍!正步走!”的口令。我們就聞聲而動,精神振奮,鬥志昂揚。“咔!咔!唰唰!”帥呆了!引得街道兩邊的群眾,一片讚揚。兩個多小時的遊行結束,我們汗流浹背,腿疼腰痠,心裡卻充滿了無比的自豪。現在想來,心裡還美滋滋的。

那次集訓,發生了兩次安全事故。一次是訓練後期,我們到小白莊進行步兵打坦克訓練。在坦克掛三檔高速行駛中,我們往坦克上投放炸藥包。三連的一個戰士,由於靠得太近,被坦克履帶壓傷了腳趾頭。另一次是10月13日,我們到全椒荒草圩農場幫忙收割稻子。在從稻田裡往回拉稻子的途中,我們坐在裝滿稻子的拖拉機上,戰友趙金芳掉下來摔壞了胳膊。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我很內疚的想,怎麼就反應那麼遲鈍,沒有一把抓緊他呢。

二次進黃道山集訓隊,我和戰友們在四個月的時間裡,受到了系統的全方位的步兵技戰術訓練。從初秋,到嚴冬,戰酷熱,鬥霜寒,迎風雨,臥冰雪。揮汗如雨,摸爬滾打,掉了幾層皮,去了幾斤肉。可我們收穫了成長,我從一個常常流淚的新兵,變成了一個流血流汗不流淚的老兵。

三進黃道山

我第三次進黃道山集訓隊的時間最短,只有短短不足二十天的時間。

1978年3月,是我當兵的第四個年頭。三月三日,我們連隊從安慶機場換防,回到了滁州三界附近的小白莊駐防。當天晚上,我接到命令,讓我和曾慶安(江西吉安)莫學田(江蘇)三人,到黃道山新兵中隊任新兵班長。負責一連的新兵訓練。

三月四日上午十點,我們來到了黃道山集訓隊,開始了短暫而嶄新的生活。

二十天,在人生的長途中,只是短暫的一霎那,回憶往事,百味泛沉,不知怎麼說起。好處是,我有個記日記的習慣。翻開日記本,昔日火熱的生活、戰友們的音容笑貌又重現在我的眼簾。下面是我的幾段日記。

――“三月十一日。和新同志們在一起,我好像又回到了嶄新的天地。這裡充滿了生氣,它使我心情開朗,無比的舒暢。他們純潔、坦白、內心乾淨,像一張白紙,我愛他們。我要盡一個老兵的職責,在他們純潔的心靈上,種植上正直的種籽,開出誠實的花,結出豐滿的果。……”

軍隊熔爐的歲月——在黃道山的日子


――“三月十六日,和新戰友們一起,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感想,……一片純真潔白的氣象,我愛他們,也羨慕他們。用句真情的話來講,我確確實實把他們當作了自己的弟弟。我應當當好一個哥哥。要把自己的全部心血都獻給他們,把他們帶好。這樣才能對得起他們那純潔的心靈。……”

――“三月十九日。今天,到滁縣照相,途中,黃呂權不幸把腳扭傷。他很痛苦,我也很難受……”

――“三月二十二日。今天,上午,潘德生排長上課,下午全營新兵會操,我班被評為優秀班。 ”

――“三月二十三日,接到連長命令。讓我和曾慶安回連隊。我知道,連裡可能是讓我退伍了。否則,不會這個時候讓我回連隊。”

――“ 三月二十四日,昨天晚上,好久沒有睡著。我確實不想離開這些剛剛熟悉了的戰友。可我要服從命令。……早上,剛剛吹過起床號,黃義華就來到我床前,“班長,我給你這個本子做紀念,我沒有什麼東西送給你。”……集合號響了,我讓班裡的同志們都去訓練。黃義華留了下來,他默默的看著我,最後眼淚掉下來,我也流了淚,最後,還是我收場,給他擦了淚,推他去上課。……換我的人來了(趙同福)。……我得走了。黃義華,張寧生,徐奧林,董兆臣他們送我到公路。送了二里多路,難捨難分,最後他們哭了,我也哭了……”

我回到了連隊。不出所料,沒有多久,連長宣佈命令,我退伍了。

第三次進黃道山的時間最短。給我的記憶卻最深。我知道,短暫的相聚,真情的淚水,體現出一段純潔的情誼,一段難以忘懷的兄弟戰友情!

歲月悠悠,四十年過去。難忘軍旅生涯的黃道山。讓我流汗流淚的黃道山,讓我長大的黃道山。……老了,可我還想再看看夢牽魂繚的黃道山。

第二次進黃道山,和戰友趙金芳,葛業斌,張秀禮。

軍隊熔爐的歲月——在黃道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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