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一行三人坐在一家燒烤店裡。
“兄弟們！為了奪冠乾杯！”
B哥拿起酒杯，朝著我的酒杯碰來。然而，我卻絲毫提不起興致，只是應付地伸了下手。
同座的老弟彷彿看出了什麼，放下杯子，關切地問道：“誒？怎麼啦？怎麼無精打采的？”
我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難道你們不覺得，今天有點不盡興嗎？”
【畫面1：主持人破了喉嚨，忘了互動】
幾乎沒人捨得離開，將近2萬人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待著英雄的凱旋。
即便，伴著風向的改變，夜空中的雨水已經斜打到了看臺之上，卻沒一個人選擇轉身走向可以躲雨的通道。只因為，站在那裡，就看不見球場了。
就在這時，現場的麥克風一陣細索，球迷們隨聲而動，齊刷刷地望向主席臺的方向。
主持人氣沉丹田，用盡全力地爆了麥：“各位球迷朋友們！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了！！！”
瞬間，整座球場都顫抖起來，一股熱血沸騰的浪奔浪流之勢撲面而來！
不巧的是，隨後，就是一聲刺耳的聲音。由於用力過猛，主持人出現了破音。
所幸的是，從聲效中能夠聽出，他也在自我調整，來減小破音帶來的影響。
與此同時，現場的球迷也並沒有鬨堂大笑，而是配合著唱起了隊歌。
顯然，誰都願意在這樣一個歡慶的場合，給所有樂在其中的人找個臺階下。哪怕，對於一名科班出身的主持人而言，在萬人眼前喊破嗓子是一件極為業餘的過失。
可惜的是，擁躉們的大度卻沒能換來後續的風調雨順，恰恰相反，主持人此後的表現更顯得令人尷尬。
“下面，就讓我們一起來迎接我們的英雄！他們是——”
按照慣例，但凡主持人報出一名球員的姓名，看臺上的球迷都會心領神會地應和一聲，以實現一呼百應的效果。
坦率而言，這已然成了眾多賽場中司空見慣的環節。不過，差池就偏偏在此時發生了。
只聽主持人大聲唸到：“1號，顏駿凌！”。這頭，球迷們剛喊出“顏！駿！”二字，那頭，居然就自顧自地繼續了下去：“2號，張衛！4號，王燊超！……”
一時間，看臺上的擁躉們陷入了懵圈狀態，他們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畫面2：一邊喊“上港是冠軍”，一邊喊“我們是冠軍”】
一層看臺是球迷會的地盤，二層看臺則是年卡持有者及各種其他性質散客的區域。
從骨子裡而言，上海球迷還是屬於比較被動的類型。如果沒有領喊者，是很難形成山呼海嘯態勢的。是以，於上海體育場而言，球迷會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存在。
平心而論，上海上港的球迷會已然成長了不少。
從最初的蝸居看臺一隅，到如今遍佈東、西、北看臺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與此同時，橫幅、旗幟、口號、歌曲也從曾經的模仿華麗轉身成了當下的原創。
即便，外界有著諸如“又打卡上班去啦？”的抹黑，但身在其中的人才明白，什麼叫做事實勝於雄辯。
只是，哪怕是從2005年建隊時起，就一起走南闖北的親友團，至今也不過13年。
從時間角度而言，十餘年的底蘊還是顯得有些青澀。更何況，球隊在頂級聯賽層面從未獲得過規格如此之高的冠軍。
換言之，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都不清楚該怎樣在奪冠時刻好好慶祝。
於是，當“冠軍”兩字出現在大屏幕上之際，激動萬分的看臺反而顯得有些無所適從了。
鼓點響起之後，幾乎是同時，一側的球迷會喊道：“上港是冠軍！”，一側的球迷會喊道：“上海是冠軍！”，一側的球迷會喊道：“我們是冠軍！”
顯然，各自為戰是很難成氣候的。幾次尬喊之後，看臺就陷入了一種說不出的沉默。
突然，北看臺上有人想起了什麼，高喊了一聲：“徐！根！寶！”
剎那間，就連二層看臺也躁動起來，跟著節拍鼓起了掌，用盡力氣地朝著主席臺包廂的方向頂禮膜拜。
可沒喊兩聲，又有其他不同的口號打斷了這一幕本該是溫情脈脈的畫面……
含蓄一點地說，眼前的場面就彷彿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甜酸苦辣鹹，五味雜陳。但若要說得不客氣一些，那便是肉骨頭擂大鼓——有點五葷六素，不知所謂。
【畫面3：“幾位去哪兒？”“我們要接大巴！”“請回吧，這裡封路了。”】
人們也心知肚明，因為恰逢上海體育場改建，也因為趕巧世界性會議召開，出於安全因素，俱樂部並沒有額外安排諸如演唱會這樣的環節。
只是，大屏幕上循環播放著的《最初的夢想》卻一聲聲敲打著擁躉們的心靈。
看臺上此起彼伏地響起“走！我們等會兒去接大巴去吧！”的聲音。
對於意猶未盡但又沒有奢望的球迷們而言，能在最後一個主場目送球隊大巴馳去，便是一種幸福了。
於是，在球員們繞場一週之後，看臺上的人群才開始有序地散去。
夜風中，球迷們三五成群，向著距離大巴通道最近的出口走去。
就在快要抵達目的地之時，一名安保人員伸出一隻手，攔住了去路。他問道：“幾位要去哪兒？”
人群中有人回答著：“我們要接大巴！請問，是往這邊去嗎？”
事實上，後半句的提問有些多餘，因為他們早就對體育場熟門熟路了。不過，出於對安保人員的尊重和配合，他們還是做了一番明知故問。
可惜的是，他們卻等來了一聲形似命令的提示：“請回吧！這裡封路了。”
誠然，上海體育場確實是在改修，安保人員的話也未必是臨時胡編。
只是，人們心中卻油然而生一種不是滋味的失落。如是場景，像極了去年足協盃決賽上發生的一幕。
彼時，更多媒體拍攝到的畫面是，佔領整個看臺的藍色球迷肆意慶祝，以及屈指可數的紅色球迷不離不棄。相比之下，卻叫人以為，只有極少數上海上港擁躉才明白“風雨相隨”的道理。
然而，現實卻是：終場哨響不久，安保人員就開始了清場，不容分說，沒的商量。
夜幕中，有人嘀咕了一句：“輸球，不能安慰。奪冠，也不能慶祝。這裡，還是主場嗎？”
【寫在最後】
說著，說著，一行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直到店家上了一盤滋滋作響的燒烤，我們才算回過神來。
“或許，”我嘆了一口氣，試圖一掃飯桌上的陰霾，“或許，球隊還是太年輕了，還沒有做好奪冠的準備。”
“嗯，也真的是不巧，趕上這麼多大事，現場也不好搞啊。別多想了！乾了這一杯！”
只不過，即使我們相互安慰著，這頓飯依舊吃得有些不是滋味……
文：耗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