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涼山的“無人村”,有位彝族詩人獨自幫全村守著錢袋子

日本柳杉 詩歌 金沙江 銅鼓 川報觀察 2017-05-03

侯衝 川報觀察記者 李淼 樑現瑞

小涼山的“無人村”,有位彝族詩人獨自幫全村守著錢袋子小涼山的“無人村”,有位彝族詩人獨自幫全村守著錢袋子

聽阿索拉毅為你讀詩↓↓↓

四月的小涼山,雨水豐沛,草木瘋長。

4月25日中午一點,峨邊彝族自治縣楊河鄉茶園村“第一書記”阿索拉毅剛從山上下來,抹一把臉上的雨水,坐在路邊,脫下沾滿泥巴的膠鞋,攢勁一擰,襪子嘩嘩流出水來。

茶園村是小涼山深處的彝族村,海拔3000多米,全村30戶124人,貧困戶10戶。由於交通不便,生存環境惡劣,全部村民已全部自發遷出,成了典型的“無人村”。

人雖離去,但村的建制並未取消,村民戶口也還在茶園,更重要的是,村民們的“錢袋子”——2150畝的柳杉還在生長,得有人管著。

2015年8月,峨邊民宗局宗教股股長阿索拉毅被派駐茶園村扶貧。一年零八個月過去了,作為最後的守望者,他獨自面對這片18平方公里的土地,守護這片空落落的村落和鬱鬱蔥蔥的山林。

他的村

隨著村民的自發搬離,留下裹滿苔蘚的殘垣斷壁

見不到一個人,而他的村民卻散居在四里八鄉

25日臨近中午,“爬”了一個半小時山路,終於進入茶園村。

荒草和灌木幾乎將昔日的路遮蓋完,阿索拉毅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最前面,揮舞竹竿,打掉擋著前路的蕁麻,為村主任克仁也布和記者開道。人在草木叢中鑽行,衣服很快溼透,冷得打抖。

沒有遇到一個人,甚至一條狗也沒有,偶有幾處稍平整的院壩,也長滿野草,幾根坍塌的房樑斜插泥土裡,漏出的半截裹滿苔蘚,一口廢棄的大缸裡,經年累月的積水渾濁不堪。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除了淅瀝的雨滴聲和間或的布穀鳥鳴。

小涼山的“無人村”,有位彝族詩人獨自幫全村守著錢袋子

克仁也佈告訴記者,茶園最後一位村民9年前已經自發搬離,但村子建制一直在。峨邊縣委副書記朱萬春表示,未並村撤村,是考慮到村民在外打工,更換戶口本很麻煩,關鍵是村上那片“綠色銀行”,即將“豐收”。

這座杳無人煙的“無人村”,正是阿索拉毅接手的地圖上的“轄區”。而他的村民,已散居在楊河鄉周邊的毛坪、沙坪等三四個鄉鎮,最遠一戶甚至搬到了峨邊縣相鄰的樂山沙灣區。

這樣的進村、巡山,過去近兩年間,阿索拉毅總共完成8次,而且絕大部分是自己隻身前往。

“怕不怕?”記者問。小涼山生態環境非常好,最近幾年,經常爆出老熊傷人的新聞。

“怎麼不怕?後來就習慣了。” 阿索拉毅說,他怕的不是野獸,而是孤獨,進了村,幾個小時巡山都碰不到一個人,嘴巴閉得酸臭也沒人跟他說句話。

這時候,他就唱歌。與其說是唱,不如說是吼,聲嘶力竭,不在於表達情感,更多是壯膽,排解孤獨。累了,找塊石頭坐會,渴了,鞠一捧山泉。偶爾發現一堆猴子糞便,便站在崖邊遠眺,捕捉枝頭猴子跳躍的身形,成為難得的樂趣。

山頂上,挺拔蓊鬱的柳杉長滿起伏的山巒。阿索拉毅走走停停,摸摸看看,從一個山坡到另一個山坡。克仁也布總能準確地認出來這曾是誰家的房,誰家的地,突然,他眼睛泛出光亮,“這是我家的林子!”

柳杉是茶園村民的寶。2006年退耕還林時,村民種下這片柳杉林,再過兩三年就可以砍伐,按當前市價,能值上3500萬元。“滿山都是錢錢!”從克仁也布不太流利的普通話裡,記者感受到了爆棚的幸福感。

小涼山的“無人村”,有位彝族詩人獨自幫全村守著錢袋子

滿山的柳杉,是村民脫貧最大的希望

他的路

進村路難如攀巖,扶貧路更難

他像串珍珠一樣,挨家挨戶走訪,一點點把散落在外的村民串聯起來,曾三天跑爛一雙襪

去茶園村的路,無法用“走”描述,只能用“爬”。一條沿山劈鑿的石縫,陡峭處兩石階間幾近垂直。

25日上午10點,天空飄著雨,阿索拉毅戴上勞保手套,一手握住石壁上的凸起,一手撐住竹竿,雙腳猛蹬,勉強越上臺階。這樣的“攀巖”模式,他進一次村要重複十幾次。

小涼山的“無人村”,有位彝族詩人獨自幫全村守著錢袋子

克仁也布至今還記得,以前村民娶媳婦,全靠他背上山去,“其他人既沒力氣,也沒那個膽量。”

這條唯一通村的懸崖路上,四五個村民曾丟過性命。有次下山,阿索拉毅誤入一處懸崖,“當時魂都掉了,回家好幾天還做噩夢,那道崖直往眼前飛。”

入村路難,扶貧路更難。想找到茶園村30戶124位村民,特別是10戶貧困戶,並不容易,最遠的趕車跑一趟都要兩三個小時。阿索拉毅到任後,就像串珍珠一樣,挨家挨戶走訪,一點點把散落在外的村民串聯起來,把情況形成小冊子,隨身攜帶。

25日下午,阿索拉毅剛下山,顧不上喘口氣,步行一個半小時到李牛爾洛家家訪。他要叮囑李牛爾洛趕緊把豬圈修好,搞養殖。去年,李牛爾洛通過易地扶貧搬遷住進了新房,已與另外兩戶一起脫貧。目前,茶園村裡還有貧困戶7戶19人。

剛離開故土時,茶園不少貧困戶只有租房或暫借別人舊房住。阿索拉毅走訪時發現,村民阿新取哈家靠僅有的三面牆支撐,有戶村民“坐在家裡抬頭能看星星”,有的“下場大雪或來陣風就能壓倒”,回來後揪心得睡不著覺。

2016年8月起,阿索拉毅爭取易地扶貧搬遷政策,又通過彝家新寨建設和危房改造,讓村民都住上了好房子。普通話不流利的李牛爾洛,指著自家整潔的廚房、裝有浴霸的衛生間,“急”得連豎幾次大拇指表示內心的高興。

阿索拉毅沒車也不會騎摩托,那陣子,全靠雙腳奔波於分散多處的建房工地。“最費襪子,三天就壞一雙。”阿索拉毅說。

群眾都記在心頭。“憋”了半天,李牛爾洛突然高聲:“拉毅書記辛苦得很嘛,我們就幸福得很嘛!”村民景劉惹地有個願望,“能把拉毅書記抱起來坐(彝語:供養、感恩)就好啦!”在克仁也布眼裡,“拉毅書記,達石荷幾荷(彝語:好小夥)!”

老鄉更渴望教育。克仁也布最有感觸,因為不識字,有次外出給村裡採購變壓器,只敢吃乾糧,水都不敢喝,“不認字,也不認得廁所,怕搞錯了丟人。”

為了方便娃娃上學,阿索拉毅給村民協調安排的新家,全部緊鄰公路。阿新取哈的小兒子因家貧小學讀完就輟學,阿索拉毅聞訊立即協調800元錢送過去;對村裡唯一的大學生沙瑪金枝,他也多方爭取到各種支持資金24500元。

小涼山的“無人村”,有位彝族詩人獨自幫全村守著錢袋子

他的家

大兒子的班主任是誰,至今他也不知道

怕家人擔心,從不在家談工作,妻子看電視才知道他被省上表揚

長著一張娃娃臉,阿索拉毅一點不像年近不惑的大叔。但,他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

家訪完,回到家,換掉溼漉漉的衣服,阿索拉毅躡手躡腳地走進臥室,輕輕地親了一口熟睡的兒子。

由於要駐村工作,阿索拉毅回家的次數不多。為了溝通方便,他平時住在位於毛坪鎮的村主任克仁也布家,六平方米的小房間,一張床,一張桌,還有厚厚的茶園村精準扶貧資料,別無他物。一兩週才能回趟城裡的家。

妻子洛子支曲對丈夫的工作充分理解。其實,這份理解很大程度上來自阿索拉毅的“隱瞞”。

為了不讓妻子擔心自己整天上山下鄉,尤其要爬那段懸崖路,阿索拉毅回家從不談工作。4月22日,他作為全省11501個“第一書記”的優秀代表,到成都參加全省脫貧總結推進會。妻子是晚上看了電視後才知道丈夫被全省表揚了。

對孩子,阿索拉毅滿是愧疚,“老大的班主任是誰,我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大兒子3歲起就患有皮肌炎,不能下蹲。“以前沒法在學校上廁所,都是回家,靠大人幫忙。”他說,這兩年他實在沒空幫娃娃,兒子對自己已不那麼親近。

大兒子每月藥費要600多元,小兒子3歲多,妻子為照顧娃娃,沒出去工作,一家人全靠阿索拉毅的每月3000元的微薄工資過活。說到這些,這個彝族漢子強忍即將噴湧的淚花,岔開了話題。

阿索拉毅從不跟組織主動提家裡的困難。曾有人要送他一輛車,他拒絕。峨邊縣委組織部多次找他,希望提供幫助,也被婉拒。但當他得到可自由支取的5000元第一書記經費後,卻用半天就換成油米麵,送到貧困戶手上。

按計劃,今年7月,阿索拉毅茶園駐村工作就可結束。但考慮到單位缺人手,他申請再幹兩年。“都選我當先進了,咱不得起個帶頭作用嘛!”阿索拉毅說,茶園村計劃2019年脫貧,要陪著大夥一起摘窮帽。

申請繼續駐村,阿索拉毅再次瞞著妻子。“如果自家問題都解決不了,還說幫老鄉脫貧,那不是笑話嘛!”他的理由似乎很充分。

小涼山的“無人村”,有位彝族詩人獨自幫全村守著錢袋子

他的夢

往村裡修條路,把木材運下山換錢

讓荒山變成“金山”

在山上,記者注意到,阿索拉毅不停用竹竿敲著一棵樹的根部,樹皮已被削去,露出淡黃色的樹幹。“這是當初勘測時留下的記號。”他語調提高一倍。

柳杉運下山,是阿索拉毅心頭最大的痛。在克仁也布眼裡,有路,那片柳杉就是“金山銀山”,沒路,就只能算荒山。

下山途中,阿索拉毅一會指著核桃樹嘆氣,“沒人採核桃了,採了也賣不出去”;一會兒指著竹子自豪地說,“這些竹筍都上過國宴呢”;一會兒對著廢棄的木桶拍照,那是養蜂人留下的蜂巢,“路通了,野蜂蜜也能拿出去換錢。”

早在阿索拉毅剛到村時,村民就表達了強烈的修路意願。“要是能修條路,我們給你打頭牛!”有村民這樣許諾。

為了路,阿索拉毅三天兩頭往縣交通局跑,守在辦公室,等著測量員得空跟他下村。一次勘測中,有臺設備需要下山取電池,克仁也布二話不說奔下山去,原本40分鐘的下山路,他半小時竟打個來回,“生怕晚了,耽誤大事。”

村民的執著,打動了阿索拉毅。他下定決心,實現修路這個最大的夢想。

但據測算,茶園村8.1公里的上山公路,造價要192萬元。這不是個小數目,也是勘測後卻遲遲未動工的原因。

沒有路,阿索拉毅還是成了“無人村”的守村人。森林火災高發季節他要來,陪領導視察也要來,有時來哪怕到山腳下,遠遠地看一眼那片撒歡成長的柳杉,心才安。

阿索拉毅還有更遠的打算:路通後,在荒山上成規模種上核桃或竹筍,繼續生錢。

目前,茶園村與相鄰的仲子村已成立聯合黨支部,也許有一天,茶園村被撤併。但在這一天真正到來前,阿索拉毅仍會一次次進村,就像座移動的燈塔,守望著漫山遍野的大樹森林,也守望著茶園村的脫貧夢想。

記者札記

把詩寫在小涼山上

阿索拉毅還有另一個身份:詩人。

他已在各類刊物發表詩文作品40多萬字,並出版個人詩文集《詭異的虎詞》。他還是《中國彝族現代詩全集(1980-2012)》《中國彝族當代詩歌大系》等詩集的主編。

彝族詩歌圈裡,阿索拉毅已小有名氣。經常有人跟他請教如何寫詩,他總是想盡一切辦法避免讓人感覺自己在教他。

他就這樣躲在詩歌后面,幫助更多人。這與他當“第一書記”一樣。即便成了全省典型,他也只是輕描淡寫一句“分內之事”。

這就是阿索拉毅,他寫詩、編書、駐村扶貧,別人眼裡了不起的事,他卻從不主動談起。

駐村扶貧一年多,他卻沒寫過一首詩。因此,實在沒時間,也沒精力。

紙上的詩歌他沒有再寫。但彝鄉大地上的詩,他卻寫得精彩——

8次攀過懸崖一般的山路,守護柳杉樹,是詩;

為貧困戶早點脫貧,爭取提前實施易地扶貧搬遷,也是詩;

確保村裡孩子不輟學,籌措資金資助村裡唯一的大學生,還是詩……

阿索拉毅用赤子之心,把詩寫在了小涼山的山山水水,也寫進了茶園村貧困戶的心中。

2019年,茶園村將摘下窮帽。阿索拉毅說村裡脫貧後,他再重新寫詩,編詩,併發下宏願要讓更多的彝族孩子讀詩。

他認為,讀書是最好的脫貧方式。

小涼山的“無人村”,有位彝族詩人獨自幫全村守著錢袋子

阿索拉毅詩作欣賞

彝詩館:一座語言的寺廟(組詩)

彝詩館1號

風雪夜裡文字組合的詩歌隊伍

沒有任何徵兆來到我的閱兵廣場

一支從烏蒙山上翱翔的鷹群

一支從大涼山上嘯呼的虎群

一支從瀾滄江上引吟的龍群

一支從金沙江上突襲的鬼群

沒有發出任何徵召的號令,齊整歸一

默契如千年前的約定來到閱兵廣場

沒有統帥,沒有起兵的號角

就這樣沉默著前進,一絲聲響也聽不見

他們廣大無邊的沉默令人畏懼

他們只是一支群山中微弱如燭的火把

穿越千年萬年的時光

照耀一個深沉的民族一首深沉的詩

彝詩館2號

又是一個風雪夜,一百個女神

敲著一百面銅鼓,她們穿戴古老的民族服飾

她們的血管裡流淌祖先巫性的血液

她們是現代民族靈動的身影

她們在彝人黑色的土地上在夢想的彝詩館

密謀一場神祕的美麗暴動

她們在峰巒的穹頂中將百褶裙輕輕搖擺

她們在大渡河的天空將詩歌多情地呤誦

有一隻布穀鳥在夏天的尾巴叫響

有一對鷹翅穿越燦爛如梅的冬夜

廣闊無邊的雪原盡頭,雪花飄飄

詩人迎風的披氈在曠野中孤獨地老去

只有倒映一百個女神天生麗質的雪湖

把一百部女神的詩卷封印在水底的湖心

等待千萬年後一個無心的闖入者

彝詩館3號

微小如蟻的彝詩館消失在眾神的國度

但詩集像雪花一樣從四面八方湧入

東方不亮西方亮。七月的火把

十月的太陽除了照亮黑暗也照亮人心

還要照亮詩人們亮堂的靈性之空

微小如蟻的彝詩館消失在眾神的國度

但詩人們像聖徒一樣歌唱生活的苦難

乾脆而決絕。人心都是肉長

但詩人們的心靈是一個個靈敏的機關

輕輕觸碰就像決堤的海洋淹沒人類聖殿的荒蕪

走在日常事物的槍口下

走在夢想生瘡的土地上

一些鳥會在風中鳴叫

一些蟲會在雨中暗戀

恰好我可以立在風雨中

寫一首日常事物的詩

比如喝瓶苦蕎酒是傷胃的

但友情比胃潰瘍划算

耿直比酒精肝還珍貴

這樣的生活就像每日的呼吸

不斷穿越肺葉的沼澤地

比如春節前從老非住處離開不久

坐上的出租車差0.01秒

就撞上一臺車道上亂轉彎的三輪車

如果四個急馳的輪胎

與三個軟綿的輪胎擁吻

那種後果是否會打上馬賽克

其實我們

每天走在日常事物的槍口下

隨時都被天才瞄準

被不可預知的意外就地陣法

2016.2.12

沉默的彎刀

反覆夢見成片的森林倒下,

反覆夢見刀起樹倒,

殺人是需要誅心的,

砍掉一棵樹就不必要了,

只需要把沉默的彎刀放在

磨刀石上日夜不停地磨,

磨爛一個又一個石頭,

再削平 一座又一座山的森林。

刀由心生,刀由火生,

一把有靈性的彎刀勿需說話,

它躺臥在哪裡都會發光,

它會讓石頭們產生無由的恐懼,

森林消失的罪證就不必找了,

一句話就可以讓它馬上死掉。

石頭的硬度決定了思想的高度,

問題是魔獸都長著天使的面孔,

挑逗或麻痺已經麻木的眾生,

甚至會把白雲改成汙染之河,

指著一群綿羊說成是嗜血的豺狼。

沉默的彎刀必將要石頭的命。

春天的隱喻

穿越四十六億年的時光,飢腸轆轆而來,

以吞吐一切沉睡的惰性,讓生命開放色彩,

呼吸的馬蹄聲踢踏歡樂的海洋,

自由的雲彩從東方的魚肚白緩緩移動。

周而復始,又保持日新月異的姿態,

有點衣衫藍縷、枯瘦如柴,卻孕育綠魔的萬物,

一個村莊的人們都已被動員,

伺機去挖空大地賦予的豐收。

春天,哦,乖巧如花叢中跳下的貓咪,

漫無目的、灑脫而不失優雅得體的舉止,

向人類炫耀哲學的意蘊與事物的真相,

令所有附庸風雅的文字返回祖先的墓地。

指揮千軍萬馬馳騁在春天的曠野裡,

燕子在夢幻的人家屋簷下銜泥築巢,

三月的梨花開了,蹩腳的細雨漏了,

啃食著蕎籽的螞蟻露出迷麗的微笑。

2015.3.27

編輯 黃穎 張立峰 製圖 吳丹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