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電影導演的押井守 - 製片人鵜之澤伸與押井守的製作內幕對談（下）

日本動漫押井守歐美電影熱血動漫 AniTama 2017-03-26

作者:LIAR/Anitama 封面來源:《うのちゃんねる》

在海外的電影拍攝

“Digital Engine構想”中止後，當時未完成的兩部作品，一部是大友克洋的《蒸汽男孩》，最終耗時9年終於在2004年上映，另一部則是當時打算在2000年上映的《Garm Wars》，企劃凍結之後於2012年重啟，最終在2016年上映。押井透露，當時這兩個項目預計的製作費不是24億，而是70億日元。由於擔負不起，而且立項兩三年毫無進展，只好宣佈解散。解散了也不能就沒事幹了，得找點活啊。這時將《Garm Wars》的前身《G.R.M》重新改寫並完成的作品就是《Avalon》。

押井表示，做動畫實在是太累了，身心方面都累，尤其身體吃不消。押井透露，“其實現在就有一部正在進行中的動畫，現在還不能公開，也許發表之後，這部說不定會成為自己最後的一部動畫。”心理方面，因為一兩年都投入到一部作品中，如果在堅持個一年，肯定會轉移到別的項目中去，押井的話就是拍實拍電影。“也不是說，自己真的不行了，而是會開始懷疑自己到底在拍什麼，自信心也會被消耗掉，越來越消沉。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的時候，和動畫製作現場的距離也就越來越遠。”這樣的時候，押井就從動畫現場逃了，逃去拍攝實拍電影，而且押井守對實拍電影的執著就是到海外拍攝。

在海外拍攝最大的難點還是語言問題，海外的製作人員聽不懂，翻譯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內容幾乎每次都要解釋個兩三遍。《Avalon》對押井守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作品，押井也在這部作品上了解到了在海外拍攝電影的有趣。在那之後押井回想起，曾經設想過《Garm Wars》的企劃，決定把這項目給撿起來，於是又找到了鵜之澤進行商談。押井也知道這個企劃要完成又多難，但畢竟是自己的“原點”，不想放棄，然而心有餘而力不足，押井在這之後開始脫髮，從此在外無論是工作還是私下見面，他都戴著針織帽。鵜之澤笑到，自己則比押井更早脫髮，以前還是天然卷，現在完全變了個人。押井接著說到，《Garm Wars》雖然還是搞砸了，但還想繼續拍，之前還在波蘭拍著，只要還想拍就會繼續拍。而且海外的機會要比日本國內來的多，你搞砸了人家也不會說你，而且你在拍什麼人家也不知道。在香港和臺灣進行拍攝的《Kerberos-地獄看門犬》也是這樣，當時也是語言不通，押井感嘆到，“只是活著就很不容易了。”

在拍《Avalon》的時候，對方不能理解這邊的拍攝方式，而且喊停的時候不是說“CUT！”而是“STOP！”，而且只有監督才能下令。押井說到，當時負責記錄的波蘭大媽還經常用手肘頂他，說：“你究竟要拍到什麼時候？”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的拍攝方式。和演員交流的時候也是，如果沒翻譯的話完全不懂，很捉急。但押井卻對他們的敬業精神非常佩服，有時演員已經化好了妝，背好了臺詞，然而因為一些狀況導致一天一個場景都拍不了，他們也沒有怨言，對他們來說“等待”也是演員的工作，但這如果在日本的話就非常要命。

鵜之澤問到，現在不少好萊塢電影都看中了中國這塊大餅，很多場景都會特意選在中國，演員也會找中國的名演員來演，押井是怎麼看待的？

上文也提到了，押井守早在拍《地獄看門犬》的時候就在香港和臺灣所以對中國的環境多少有點了解，而且平常經常關注好萊塢電影的押井守也知道，有不少大作都會到北京等地進行外景。然而押井守說到，其實有不少中國的投資人找上門，但都拒絕了。“在中國工作果然太難了，不太想去。”

好萊塢版《攻殼機動隊》

既然說到在海外拍攝電影的話題，鵜之澤就問到了近期即將上映的好萊塢版《GHOST IN THE SHELL／攻殼機動隊》的事。押井說到，本作的企劃在10年前的時候就找上了他，但這期間導演換了一個又一個，整個項目只好落下，當少佐（電影版中並沒有用到“草薙素子”這個名字）確定由斯嘉麗·約翰遜飾演的時候，押井守算是能夠體會到製作組的用心了。不過對方找到押井守的時候，他個人非常納悶，自己當年不過是接下了監督這個活兒而已，原作是士郎正宗，這是士郎正宗的作品，所以“別來問我啊”。

但押井最後還是推辭不了，腳本也看了，結局也知道了，押井個人覺得還不錯，以前看了不少動畫改編的電影，主要表現的是如何還原如何再現動畫，但《攻殼機動隊》不同，並不是單純地將動畫版拿來改編，押井對攝影監督的評價非常高，目前公開的預告篇給人印象很深，大家可以多看幾遍多注意下影片所用的光影和攝影技巧。

好萊塢版拍攝的過程中，押井守也到現場進行了參觀。押井在拍攝《機動警察Patlabor》真人版時，動用了百人的班底，這在日本電影裡都是不多見的，但好萊塢版《攻殼機動隊》的拍攝現場人員至少有《機動警察》真人版的十倍，押井在現場的時候有時根本搞不懂誰是工作人員誰是演員，什麼時候開拍也不知道就在那乾瞪眼。而且經常會佔用整條街，包括街上的店面，不管拍攝是否開始，總之先佔好場地，之後開機也不是隻拍一兩個鏡頭，不管能不能用上，都拍，先拍好再後期剪輯，這是和日本人不一樣的做法。

斯嘉麗·約翰遜也是，毫無大牌的感覺，和其他演員一樣靜靜地坐在一旁，一個場景如果拍不好，拍了幾十次她也毫無怨言，押井也被她的敬業精神所打動，“確實只有她才能扮演這個角色”，無論從形象還是從氣氛上看，非她不可，也是押井守心目中最理想的人選。押井守說到，平常她飾演的角色通常給人氣勢凌人的感覺，在現場而不是，實際上比較嬌小，因為押井自己也比較矮小，跟她差不多感覺，但她這樣的身材穿上劇中“笨拙”的服裝後反而行動起來很靈活，如果再高大點可能行不通。再就是押井守本身也挺喜歡她，私底下就是她的影迷，但在拍攝現場想找她合個影都很難，不過最後還是拍到了，押井也很高興，同時也很期待看到正篇。

從外界看的和從押井守自身看押井守其人

鵜之澤說到，有不少好萊塢的名導演、編劇都對押井有著非常高評價，像斯蒂芬·斯皮爾伯格、詹姆斯·卡梅隆、迪安·德夫林（1998年美版《哥斯拉》系列編劇）。詹姆斯·卡梅隆私下跟押井守也有過接觸，對他的印象是非常害羞，在現場不能很好交流，非常擔心這樣的押井能否對於演員進行很好地演技指導。

押井一邊聽著鵜之澤說的話也一邊點頭，對於詹姆斯·卡梅隆對自己的評價能夠理解，押井回覆到，自己其實是能夠瞬間爆發的人，說之前會進行一番心裡鬥爭，整理好把要說的話再向他們傳達，並不是什麼都跟演員說。在加拿大拍戲的時候就有過這樣的經驗，也儘量不去幹涉演員的私生活，而作為監督也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給演員，從年齡上算是做個榜樣吧。

押井守表示，做動畫出身的監督，自我意識都非常強，但非常希望把自己所想的通過畫面傳達出來。在拍了幾部實拍電影之後，押井也意識到自己的心境已經和當時做動畫時不同了，變得敢說了，沒什麼好害羞的，因此對於詹姆斯·卡梅隆的評價押井表示完全認同，只不過，那是過去的押井守，現在只是一個“笨老頭”。在拍《機動警察》真人版的時候，就非常高興，開始意識到，作為一名監督與演員之間的交流是多重要。

當了電影監督之後，接觸的“人情劇”也多了，社會上的一些問題也會更直接去面對，正面評價負面評價都去接受，多和人接觸多說話，把和人交流當成自己工作的一部分。押井認為做實拍電影和做動畫最大的不同，在於演員。拍電影特別講究與演員之間的交流，這是與動畫最根本不同的地方。在角色的塑造方面，動畫是先由製片人、監督、人設等一批人創造好一個角色，再讓聲優給他們附上“靈魂”，雖然可以“控制”，但最終可能會出現預想不到的結果。押井表示，自己之所以這麼喜歡拍電影，主要還是因為想和那些演員在一起工作。

對鵜之澤伸想說的話

押井守與鵜之澤伸作為監督與製片人的交往已經有40多年了，押井認為果然兩人從根本上是不同的，押井說，“如果談到對人生的看法時，可能真的會打起來的那種程度，至少有3次都想宰了他。”鵜之澤自嘲到，“只有3次應該還好。”押井守補充到，“我想殺掉的人非常多，他應該能進到我殺手列表的前10位。”

押井到鵜之澤家裡的時候，看到他家溫馨的景象，倍感羨慕。鵜之澤趕忙迴應到，“您在熱海的家周圍能看到山，還有小池塘，我才要羨慕您呢。”押井說到，我也滿喜歡那池塘的，但並沒有養魚。兩人扯遠了，回到監督與製片人的話題上來。

最後，押井說到，“對於製片人來說，結果就是一切，讓監督說謊也好，跟監督吵架也好，目的都是為了交出一部好的作品，這點我做不到，要我做十年以上更不可能。但我們倆現在都已經過‘保質期’了，再怎麼努力也就再做個十多年吧。別看鵜之澤回到家跟老婆喝著紅酒，挺享受的，但他說到底還是個工作狂，回不到普通的生活。這個節目大概怎麼做，他都會遭到人抱怨的吧。”鵜之澤無地自容。

最後，我們就期待下這倆工作狂今後還會帶來什麼優秀的作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