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記|屈原與楚懷王 那一段風花雪月的往事

孫次舟,著名的古典文學專家,教授,一九四九年建國以前,曾經在國民政府中央研究院任職。一九四四年,成都詩人節時(即農曆五月初五端午節),他在《中央日報》撰文《屈原是文學弄臣的發疑》,認為屈原其實是楚王廷的"弄臣",其意用今天的話表述,屈子與楚懷王乃是"CP關係",這在當時引起了學界軒然大波。屈原作為千年詩聖和愛國詩人,不容詆譭,此後,孫次舟受到各路文人和研究者的口誅筆伐,從文壇消聲隱跡。

《屈原討論的最後申辯》的附白中,孫次舟教授寫道,"昔聞一多先生亦有類似之說。"其實孫教授也是誤讀了聞一多先生的意思。聞一多《屈原問題》中提到"完全正確",是對孫次舟關於"弄臣"的結論,屈原作為一位"文人弄臣",更像是清代的紀曉嵐和劉墉,而根本不涉及其他,更遑論SEX取向問題。

端午記|屈原與楚懷王 那一段風花雪月的往事

在孫次舟對自己論點的抗辯中,他主要有四個方面的觀點和論據。下面分別來看看:

其一,《史記·屈原賈生列傳》中,缺乏更早期資料相印證,因此對屈原歷史記載並不能完全採信。這種提法其實有失偏頗,作為皇皇鉅著的史家第一,司馬遷的治史嚴謹態度,記錄真實性在很多方面已經得到證實,而且太史公所處時代距離戰國不遠,裡面的問題可能是歷代繕寫、刻版、排版錯誤所致,也不排除刻意的更改增刪。如果之前沒有史料,在屈子之後,許多文人弔唁的史料,對屈原生平的描述基本一致,都可以成為佐證。

其二,戰國時期的文學家沒有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作為左徒大夫的屈原,在他生活的早期,與楚懷王的政治契合度是非常高的,屈原是王族後裔,楚懷王委任他全權處理國家的內政外交事務,《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載,"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為楚懷王左徒。……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賓客,應對諸侯。"可見,左徒一職,其實類似中原諸國的"相"。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屈原在楚國擁有很高的政治權利,也是被王廷上下一致認可的。文學才華,是屈原的個人愛好,也是政治能力,文學素養高不等同於"文學弄臣",更不等同於御用佞臣。

其三,將屈原與宋玉相對比的推測不具有可行性。司馬遷在《報任安書》寫道,"固主上所戲弄,倡優蓄之,流俗之所輕也。"即便有許多高水平的文學家被王廷"倡優蓄之",但也不能表明文學家就是單純的"優人",文采就是"優人技能",那樣解釋,三國魏的三曹就變成了"優人執政",更何況,宋玉跟屈原,無論是文采還是能力,都沒有可比性的。

其四,"香草美人"的說法,是屈原自己的類比。美容顏、好儀容,是春秋戰國時期乃至漢代的時尚風俗,士卿大夫的精緻裝扮,魏晉風雅的薰香佩囊,這都是古代禮教制度的文化印記,曹孟德身邊的第一謀臣荀彧,身上香氣不也是經日不散嗎。屈原在如《抽思》、《思美人》及短辭《桔頌》等諸多名篇中,確實有很多類比的手法,用草木美人來映射一些人物和關係,這不由得讓人聯想起著名的僧侶詩人"倉央嘉措",他的詩詞也是爭論紛紛,至今沒有定論,或許他也是以美人之意來表達自己的崇佛之心,只是世人庸俗,讀不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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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說屈原

作為中國第一位偉大的愛國詩人,屈原的文采為詩人稱道,他是楚辭體的主要代表,著名長詩《離騷》被讚頌為"可與日月爭光"。五月初五日,更讓屈原的事蹟在平民百姓中廣為流傳。

歷史總是在曲折中複雜前行的,屈原的故事也並非如此簡單。從屈原的為國一跳,他的事蹟卻並非為正史所肯定,首先在楚國的典籍中,並沒有關於這位左徒大人、三閭大夫的記載,最早的史籍文字記錄,卻是在幾百年之後的太史公之手,《史記·屈原賈生列傳》也是司馬遷本著嚴謹的治史態度,從許多資料和傳說中搜集整理而成的。

此後,屈原也並沒有被史界容納,東漢史學家班固在著作《漢書》中,對屈原有頗多非議,認為他的"露才揚己,怨懟沉江"為"不合經義",他看到了屈原的孤高剛烈,卻對他性格缺陷和處事風格表示不滿;司馬光的《資治通鑑》中,關於屈原一個字都找不到,避而不談,也說明的當時史學界對他的看法;直到宋朝的王逸寫下《楚辭章句》,才把屈原提升到政治高度,與"忠君愛國"的儒學思想相融合,並出現了端午祭和賽龍舟等風俗。

所以,屈原的形象,是被幾千年來不停的加工和完善的結果,就像是關公由人到神的進化過程。雖然,屈原的故事可能有失真實,但大約看到他的生平歷程還是不難的。屈原作為楚國貴族後裔,自幼才華過人,盛年時丰姿秀美,文采華章,與楚懷王惺惺相惜,頗有寵信,被委任以內政外交的大權,還任官三閭大夫得以奉內庭。後來靳尚、公子子蘭佞臣之流,在楚懷王面前多有讒言,打擊中傷屈原。屈原不堪其辱,清高孤傲的性格讓他難以隨波逐流,以致哀怨難平,憤而投入汨羅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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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屈子的文采華章確實是美妙絕倫,為文人學者所追捧。文為心聲,屈原在自己的詩歌中,毫不掩飾的表達了自己情緒,其中有些廣為猜測和多方解讀,也是孫教授引以為力證的。

舉個例子,《抽思》中,有這樣的句子,"結微情以陳詞兮,矯以遺夫美人。昔君與我誠言兮,曰黃昏以為期。"

這句話讓人想到了北宋文學家歐陽修的《生查子》。"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是對男女主人公歡會的描寫,富於詩情畫意。把屈子的詩詞就此推論為"與懷王以身相托,兩情相怡",粗看似有此意,而細品則又為非。這幾句詩,似乎是在懷念早期與楚懷王共同治理朝政時候,那種相互坦誠彼此契合的心境。

再舉個例子,《離騷》中,有這樣幾句,"怨靈脩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眾女嫉餘之娥眉兮,謠諑謂餘以善淫。"

這幾句看上去就更不好了,似乎是在說楚懷王不懂屈原的心,而後宮諸位嬪妃嫉妒屈原的美貌,為爭寵於楚懷王,紛紛傳說謠言,說屈原勾引王上,可見屈原與楚懷王的關係,已經危及到後宮嬪妃的地位。

這幾句貌似很露骨的"閨怨",其實也是片面的,因為後面還有兩句,"固時俗之工巧兮,偭規矩而改錯。 背繩墨以追曲兮,競周容以為度",這是說,那些貪圖利祿、善於投機取巧的人,圓規矩全部拋棄,追隨著邪曲,違背度量卻厚著臉皮,自吹符合先王道義。

這上下連讀,就可已很明顯的表明屈原心跡,他是在憎惡朝廷上下的佞臣當道,而對自己的造謠中傷,並且陷自己於絕境,"吾獨窮困乎此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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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個例子,還是出自《離騷》,"日月忽其不湮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這幾句的意思,是屈原對昔日風華的懷念與對青春逝去的哀嘆。感慨時光荏苒,春秋輪替的迅速,他的心境就像是草木的枯萎凋零,秀美的容顏變成遲暮的老人。其實,《離騷》的創作時期,確實是屈原的中老年時期,那麼他是不是像一位韶華不再的怨婦,在自傷自戀呢?

據《古代漢語辭典》的解釋,"美人"一詞,有三種不同含義,一指漂亮,二指妃姬,三指理想的人。從詩中看,屈原的意思偏重於第三類。這個提法,有唐朝張九齡的名句"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可以作證,詩人所想的"美人",是借指皇帝,這也是屈原類比寫法的引申和基層。屈原詩詞中多處使用"美人"、"靈脩",其意多代指楚懷王,這裡表達的,應當是時光匆匆離去,王上與國家已經衰老,是一件令人心痛的事情。

再說一個《離騷》的例子,"初既與餘成言兮,後悔遁而有他。餘既不難夫離別兮,傷靈脩之數化。"說的意思是,當初你既與我有所約定,卻又後悔有了他人而拋棄我。我並不擔心與你的離別,而是傷感於你一再的改變當初的承諾。這也是屈原與楚懷王的悽婉愛情見證嗎?貌似,而其實不然。

著名京劇《梅妃》中,有這樣一段唱詞,"初不信水東流君王他薄倖,到如今方知道別處裡恩新",與上面的句子含義頗有相近之處,表達的是梅妃怨恨唐明皇,忘卻當年的海誓山盟,移情別戀楊貴妃的情愫。雖然楚懷王朝三暮四,但是屈原對懷王的感情卻一往改變。

其實,這也是詩人的類比手法。因為楚懷王與屈原曾經有過君臣親密合作的美好時光,君臣之間毫無猜忌,政治上,懷王信任、倚重屈原,而作為臣子,屈原也非常願意奉獻自己的全部能力,為楚國的強盛貢獻力量。但是,很快這種默契就被奸佞之臣破壞,君臣的蜜月期由此戛然而止。所以屈原才會怨恨楚王的"負心薄倖",才有"初既與餘成言兮,後悔遁而有他"的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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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作為一名才情高致的政治家,滿懷政治抱負,卻不得實現,最終以死明志。幾千年了,孫次舟教授卻又發現了他與楚懷王的"CP"關係,恐怕屈子先生即使活過來,也會再跳一次。

其實古人對"CP"關係並沒有太多的忌諱,直到明代,對這個問題還是持非常開放的態度,甚至還有專門提供這類服務的場所,以及相關的豐富文學作品。被禁錮的時代,是清兵入關之後。

那麼,屈子有沒有情詩呢,答案是有的,名篇《九歌·少司命》,可能就是獻給的自己心愛之人的。詩中,作者通篇自比為"美人","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這是一個為求子嗣而進行的祭祀活動,"滿堂兮美人,忽獨與餘兮目成。"滿堂都是美人,你卻獨獨跟與我暗送秋波。詩中的最高潮,也是經典傳誦的名句,"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抒情與描寫相結合的手法,淋漓盡致地表達了屈原得到愛情的喜悅之情。那麼他心中的愛人,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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