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人物誌|“糊塗”人生中的清醒者——鄭板橋

清朝 鄭燮 中國古代史 中國歷史 國學 松風閣書法日講 2019-02-28

引言:很多人用鄭板橋“難得糊塗”四字勸勉自己,甚至這些勸勉在某種語境下帶有人生得過且過,不必清醒、明白的“混世”哲學,實際上,正如夫子在《論語》中所說的那樣,那些帶有濃厚混世哲學的“鄉愿”,是“德之賊”。而鄭板橋一生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和這樣的“鄉愿”聯繫在一起的,他永遠都不會“油膩”,他永遠是那個徜徉在竹林怪石間骨鯁清高的士大夫。在某種程度上,他所說的“糊塗”,實際上有著更為隱幽的含義。

公元1765年1月22日,鄭板橋走完了他充滿的坎坷的一生。不知道他臨終前是否還記得裘馬清狂的少年時代、他那在宦海沉浮飄搖的中年生涯以及目睹了官場黑暗種種後,辭官的那些日子裡賣字鬻畫的生活。

清朝人物誌|“糊塗”人生中的清醒者——鄭板橋

乾隆十六年、十七年,是他一生仕途生活的高峰,懷抱“得志則澤加於民”的樸素理想,他在濰縣大幹一場,深受百姓愛戴,而正是在這一年,他寫下了那幅著名的書法作品——難得糊塗。

一個奇怪的事情是,既然鄭板橋一生“得志”之時,為何要寫下“難得糊塗”這樣易被人誤解的字眼呢?

清朝人物誌|“糊塗”人生中的清醒者——鄭板橋

當然解釋也有很多,有人說這是他混跡官場的一生總結,也有人說這是他當時在蓬萊和一“糊塗老人”奇遇之後的感嘆。但是不管怎麼樣,這四個字用來理解鄭板橋的一生再合適不過了。

清朝人物誌|“糊塗”人生中的清醒者——鄭板橋

僅僅一年後,乾隆十八年,鄭板橋便辭官不做了。那麼到底是是什麼促使鄭板橋辭官不做?即便是民眾再三挽留,甚至替他造“生祠”這樣的舉動都絲毫沒有改變他辭官的決心呢?

或許,“難得糊塗”這四個字可以讓我們一窺當時鄭板橋的心境和處境。實際上,這也不是鄭板橋一個人的心境和處境了,幾乎可以說,它代表了整個清王朝文人普遍存在的一種情緒。

從這四個字入手,我們會看到鄭板橋內心極其痛苦的內心,甚至這樣的痛苦或許在他當時寫這幅書法作品的時候,是完全沒有意識到的,只不過潛意識裡,他已經表現了出來。

清朝人物誌|“糊塗”人生中的清醒者——鄭板橋

很多人用鄭板橋“難得糊塗”四字勸勉自己,甚至這些勸勉在某種語境下帶有人生得過且過,不必清醒、明白的“混世”哲學,實際上,正如夫子在《論語》中所說的那樣,那些帶有濃厚混世哲學的“鄉愿”,是“德之賊”。而鄭板橋一生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和這樣的“鄉愿”聯繫在一起的,他永遠都不會“油膩”,他永遠是那個徜徉在竹林怪石間骨鯁清高的士大夫。在某種程度上,他所說的“糊塗”,實際上有著更為隱幽的含義。

我們仔細去思考一下,也會很清楚的知道,一生飽讀聖賢詩書的他,又怎麼可能去做一個夫子極力討伐的“鄉愿”呢?而我所說的那種隱幽的心緒實際上和當時清王朝以及整個以清王朝為代表的畸形的中央集權的社會體制有關係。

若論清朝什麼方面的工作做的最好,實際上非思想工作莫屬,甚至整個朝廷幾乎可以達到一種這個龐大帝國的官僚所有掌握實權的人或者隱形中掌握聲望、資源的人,都是一個思想牢籠下困獸的境地。而這種效果的達成,是恩威並施後的結果。

在“威”方面,臭名昭著的文字獄幾乎貢獻了全部的力量,他讓所有天下的人知道這個政權是可以不講道理,任意決定個人生死的,而且是通過極其虛無的思想判別來加以施行、定罪。

清朝人物誌|“糊塗”人生中的清醒者——鄭板橋

而在“恩”的方面,八股文以及八股文所捆綁的社會地位、功名利祿等利益也讓人乖乖順從。即便客觀的說,在當時的中國,科舉制度是唯一科學而且相對公平的制度,但是也絲毫不能掩蓋它的罪害之深。

這一“威”一“恩”,不僅僅是加在鄭板橋身上的枷鎖,也是加在天下所有文人身上的枷鎖。因為對當時的讀書而言,你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科舉做官,整個社會幾乎沒有為文人提供任何一種另外的可能性,即便是有,也不會讓這些文人得到絲毫的成就感和養活自己的能力。

所以很多文人實際上要麼做官之後靠貪汙養活自己,維持自己的正常生活和社會活動,要麼乾脆是靠別人養活自己。因為實際上明清兩代做官工資俸祿之低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清廉先生只會過著海瑞那樣的生活,而這大概是很多普通人所不能承受的。

清朝人物誌|“糊塗”人生中的清醒者——鄭板橋

對於鄭板橋而言,他的前半生是為“恩”所累,他幾乎是從康熙年間一直考,考到了乾隆年間,才勉強獲得一個進士的頭銜,從他二十歲中秀才一直到他四十四歲中進士為止,應該算是一般人正常的耗費時間,更有甚者其實花費時間更多,比如蒲松齡是考到了72歲都未能如願。

但無論如何,鄭板橋幾乎所有的青春時光都被耽誤了,他最應該發揮自己才能為國效力的時候,他還在準備考試。

進入仕途之後的鄭板橋當然不流於平庸,一心清廉,然而正像他之前的那些人遇到的,以及在他之後的那些進入官場體制的人永遠都會遇到的一個永恆問題所顯示的那樣,他要麼遵從自己信奉的道德準則,要麼流於平庸,和大家一其同流合汙,“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清朝人物誌|“糊塗”人生中的清醒者——鄭板橋

顯然,鄭板橋當然不會選擇後者,否則他也不會落到賣字畫為生的境地了。

然而這樣的困境究其原因,是鄭板橋造成的嗎?難到讓他就不應該這樣堅守自己的信念麼?當然不是。這樣的困境時當時的社會和體制的困局所造成的。

說白了,當時的社會就是一個畸形的社會,一個運作就充滿問題的社會。如果你看過《道鹹宦海見聞錄》這本書,你就能非常清楚的知道,這是一個全國上下非常奇妙有趣的國度,他們的貪汙是人之常情,是上至皇帝,下到小吏都心知肚明並且互相配合的運作體制。

那麼鄭板橋他當然知道這些事情,他是知道這些問題根源之所在的。但是這個時候,整個社會賦予你的另外一件枷鎖“威”就起了作用。它不會讓你去多想,甚至不會去深想,它不會給予你交流的機會,不會給你深入探討的時機。

所以,這個時候,我們再回過頭來,看看鄭板橋寫的那幾個歪歪扭扭的“難得糊塗”,就更有另外一種含義在其中了。

清朝人物誌|“糊塗”人生中的清醒者——鄭板橋

所謂“難得”,是真的很難得到,所謂的“糊塗”,是和“清醒”相對的。正如《漁夫》中記載的漁夫和屈原的那短對話中,屈原所評價自己的那樣:

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不知道板橋是否會想到這一點。但是如果把這四個字解讀為提倡糊塗,甚至認為糊塗很好的話,倒不如說這是鄭板橋對於自我的一種反語和嘲諷,他恰恰是不糊塗的,他恰恰是清醒的,他看透了很多東西,但是沒有辦法,他甚至沒有辦法去用言語去清楚言說,他知道目前他所生活的一切都是存在問題的,但是具體問題在哪裡,他沒有辦法回答,這樣非常隱幽曲折的心境恐怕才是這幅作品真的要讓我們去體會的地方,而不是那種油膩的處世哲學。

清朝人物誌|“糊塗”人生中的清醒者——鄭板橋

確實,清醒對於他來說,對於他們那個年代來說,是一件痛苦地事情,甚至對於任何一個時代來說,清醒的或者都不意味著是一件輕鬆並且快樂的事情,因為你會面對很多矛盾和衝突,不管他來自各種方面。但是不能因為你感到痛苦甚至是絕望那就不去清醒,不能因為糊塗更舒服你就永遠生活在糊塗之中,那樣豈不是很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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