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最悲涼的員工——晴雯

紅樓夢中的丫鬟有名字的就多達幾十人,她們的結局大部分都不太好,有自殺的、有被趕出榮府的、也有被迫嫁人的。那麼為什麼單單說晴雯是最悲涼的呢?

紅樓夢中最悲涼的員工——晴雯

首先,是她身世悲涼。晴雯,原是賈府管事賴嬤嬤給自己買的小丫鬟,隨身帶進賈府幾次。只因她長得好看賈母喜歡,於是賴嬤嬤就把晴雯送給賈母了。她無父無母,是賈府下人的丫鬟,她在賴嬤嬤等人的眼中就像一個精美的小禮物可以被隨意贈送。過了幾年,大概是賴大看著晴雯很是得賈母的歡心,於是找到了晴雯唯一的親人——表哥多渾蟲。給了他個差事,還幫他取了個放蕩不堪的老婆多姑娘(光是看到晴雯哥嫂名字就知道這倆人不是什麼好鳥)。

紅樓夢中最悲涼的員工——晴雯

其次,是她結局悲涼。在第七十四回抄檢大觀園中,晴雯的表現格外惹眼,也是眾婆子們的重點“關照”對象;在第七十七回的“大觀園大清洗”事件裡,是榮國府頭一個被攆出去的大丫鬟。生著病被丟到表哥多渾蟲家(還被扣上得了“女兒癆”的帽子),孤零零的躺在蘆蓆上無人理會,沒幾天就香消玉殞了。

紅樓夢中最悲涼的員工——晴雯

她的哥嫂是怎樣表現的呢?“誰知他哥嫂見他一嚥氣,便回了進去,希圖早早些得幾兩發送例銀。王夫人聞知,便命賞了十兩銀子,又命:“即刻送到外頭焚化了罷。女子癆死的,斷不可留!”他哥嫂聽了這話,一面得銀,一面催人立刻入殮,抬往城外化人廠上去了。剩的衣裳簪環,約有三四百金之數,他哥嫂自收了。”唯一的親人見晴雯死了,沒有一點哀痛之色,還急急忙忙的榨乾她最後一點價值,這是不是太悲哀、太悲慘、太悲涼了呢。

紅樓夢中最悲涼的員工——晴雯

晴雯進賈府時才10歲,從小在賈母身邊長大,長得漂亮、聰明伶俐還做的一手好針線。大一些了賈母就把她指派去服侍寶玉,還依舊做著賈母那邊的針線活。晴雯的身世可憐、職位和襲人類似(怡紅院的四大丫鬟之一),和襲人相比還更加聰明漂亮、又有一技之長。按理說她應該受到大家的歡迎喜愛才是,但是在榮國府,她的人緣卻不怎麼好,在“大清洗”中最先受難。我認為晴雯悲涼的命運有偶然更有其必然。

紅樓夢中最悲涼的員工——晴雯

原因之一是她的性格。在第五十二回蝦鬚鐲事件中,襲人請假回家了,怡紅院由晴雯、麝月代管。平兒特意找到麝月和她交代“蝦鬚鐲事件”的始末,最後平兒是這樣評價晴雯的:“晴雯那蹄子是塊爆炭,要告訴了他,他是忍不住的,一時氣上來,或打或罵,依舊嚷出來。”連平時和怡紅院來往不多的平兒都知道晴雯的脾氣暴躁,像塊“爆炭”。這種脾氣秉性說好聽了是率性而為、沒有城府,但是在職場中就是為人不沉穩、做事不考慮後果。在紅樓夢中還反覆出現了晴雯打罵小丫頭、當眾譏諷其他丫鬟婆子的情節。正因如此,晴雯樹敵太多,只會被小人進讒言,最終被趕出大觀園。

紅樓夢中最悲涼的員工——晴雯

原因之二是她太天真、對自己的未來沒有合理的規劃。她不屑於像襲人、麝月那樣與寶玉有曖昧關係(為了日後能當上寶玉的姨娘而努力);也不像小紅那樣想得明白通透,為自己尋了個更好地領導(點擊 紅樓夢中最聰明的員工——小紅 回顧一下小紅的故事吧);更不像齡官一心想念父母只想回家(晴雯沒有家,可憐~~)。她是怎麼想的呢?在第三十一回,晴雯不小心弄壞了寶玉的扇子,大家發生了口角,寶玉嚇唬晴雯要把她趕出去,“晴雯哭道:‘我多早晚鬧著要去了?饒生了氣,還拿話壓派我。只管去回!我一頭碰死了,也不出這門兒。’”第五十一回,晴雯和麝月打趣時說“等你們都去淨了,我再動不遲。有你們一日,我且受用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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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怡紅院、離開榮國府,更沒有為自己好好打算一下將來。難道她不知道榮寧二府丫鬟們的結局嗎?不是被主人收入房中做個姨娘或者通房丫鬟,就是被打發出去隨便配個小廝,她真的能在怡紅院中當一輩子的“副小姐”嗎?真的是太天真了。也許我這樣評價晴雯有點功利,但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連寧榮二府真正的主子小姐都不能無憂無慮的快活一生,何況晴雯只是個心比天高身為下賤的丫鬟而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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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之三就是她的長相了。榮國府中美麗的丫鬟比比皆是,鴛鴦、小紅、平兒等人都樣貌不俗,為什麼王夫人只針對晴雯?難道就是因為她撞見晴雯罵小丫頭,覺得她太張狂了嗎?難道其他大丫鬟就不教訓小丫頭了嗎?我覺得最根本的原因其實在這兒:“有一個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晴雯長的像黛玉,那一定也有些像黛玉的母親。黛玉的母親賈敏是賈母的唯一的女兒,貌似也是榮寧二府第二代中唯一的女孩子,賈母必是愛如珍寶,這也不難解釋賈母為什麼會喜歡晴雯了(愛屋及烏嘛)。但是,王夫人好像不太喜歡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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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姑嫂關係”是繼“婆媳關係”之後的第二大複雜難搞的人際關係,也許在賈敏出嫁前姑嫂二人就有些不為人知的齟齬、也許是王夫人嫉妒賈敏(賈母寵愛她、賈政疼惜她)、更或許王夫人就是單純的不喜歡賈敏(黛玉的思想在當時來看是有些離經叛道的,想必黛玉的母親也是一位思想比較“前衛”的閨閣小姐)。以至於在黛玉進榮府後王夫人對她一直都是淡淡的,有一種說不出的疏離感。在第七十四回王夫人有一段對賈敏的評價“只說如今你林妹妹的母親,未出閣時,是何等的嬌生慣養,是何等的金尊玉貴,那才象個千金小姐的體統。”初讀起來只是覺得王夫人對賈敏評價頗高,但是仔細一回味彷彿有一股醋意在其中。王夫人雖然看不慣賈敏和黛玉,但是人家母女二人是名正言順的主子小姐,更是賈母的心頭肉。王夫人自然對她們無可奈何,於是長的像黛玉的晴雯就成了王夫人出氣解恨的最好工具。再加上晴雯的人緣很差、沒有良好的群眾基礎,經管事的婆子們一挑撥,王夫人盛怒之下將患病的晴雯趕出大觀園,這事也就不奇怪了。

紅樓夢中最悲涼的員工——晴雯

大觀園就像一臺運轉中的機器,其中一個小零件壞掉了,馬上就會有新的零件替換上,對他的運轉不會有一點影響。晴雯死了,大觀園裡一切照舊,並沒有因為她的離去而產生任何異狀。園子裡的芙蓉花開了又謝,怡紅院廊下的雀兒依舊在歡快的鳴叫,晴雯沒有做完的針線也活有其他丫鬟接手。也許只有那件不知何時才能被主人再次穿上身的雀金裘,才能證明那個脾氣像爆炭一般的美麗丫鬟曾經來過吧。

最後,送上一個小彩蛋

其實,晴雯的死在第六十二回是有過暗示的:襲人(對晴雯)笑道:“倘或那孔雀褂子再燒個窟窿,你去了誰可會補呢……怎麼我去了幾天,你病的七死八活,一夜連命也不顧給他做了出來。”

紅樓夢中最悲涼的員工——晴雯

北京香山地區的碉樓↑

北京香山地區在清朝時屬八旗駐地,每旗的八個碉樓,只有一個碉樓修有階梯可以登臨,稱為活碉樓,其餘七個均是實心不能上達,謂之死碉樓,因此健銳營八旗只有八個活碉樓,死碉樓卻有五十六個之多,每旗都有七個。根據這個情況,香山一帶的旗人創造了一個歇後語——七死八活,用於說明那些無希望的必亡必敗的事物,七死八活表面上看是活的成分多,實則是五十六個死,八個活,死的成份大大多於活的。

所以紅樓夢第六十二回襲人說晴雯病的七死八活的,這就是暗示晴雯一病必死無疑,果然在之後的第七十七回晴雯就“俏丫鬟抱屈夭風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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