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歷史的女人——第583期）在短暫的秦一統之後，作為中國古代史上第二個統一全國的朝代，西漢初期的歷史還是很有意思的。首先是西漢的開國皇帝劉邦，他出身低賤，其次是他開國之後做皇帝的時間並不長，僅8年左右。實際上，劉邦在位時間的長短對於西漢歷史的走向意義還是非常重大的，倘若劉邦在位的時間不止8年，而是18年或28年的話，那麼情況必然有所不同，至少可以等到劉盈長得更大，辦事更穩重，政務更熟練。但很遺憾，劉邦沒有活那麼久。
於是，劉邦留下了一個局面：開國功臣、元勳滿朝，而繼位皇帝劉盈年少。劉盈在公元前195年劉邦去世後就登基為帝，這一年劉盈還是一個16歲的少年。按照古代男子的成年標準來看，劉盈還沒有到舉行成年禮的年齡。再者，讓一個16歲的少年來統領那滿朝文武大臣，本身就存在極大的難度。原因有兩點：
第一點是西漢跟後世的各朝不同，西漢之前的歷史是一個注重出身和地位的時代，另外秦雖然實現了一統，但各國貴族內心並不臣服，這也是後來秦末期天下大亂的一個主要因素。而且秦一統的時間本身也比較短暫，導致所謂的統一觀念還不深入人心，甚至大部分的貴族還抱著一旦有機會就重新裂土封國的念頭。別的不說，就說韓信在攻下齊之後，就給劉邦要封爵做齊王。因此，從大歷史進程來看，雖然西漢最終建立，實現了一統，但這種一統雖然不能說跟秦一樣脆弱，但不可測的因素還是大大存在的。這是16歲的劉盈無法控制的一個外部歷史背景。
第二點是西漢朝廷內部的問題，這裡也有兩個問題，其一是劉盈的兄弟們都是各地的封王；其二是影響力和功勞大的開國元勳們太多了，要麼位高權重，要麼出身高貴。再加上西漢是新建，許多路子還是摸著道往前走，唯一可學習的榜樣就是之前的秦朝。因此一方面要積極借鑑秦朝的一統治國經驗，但同時另一方面還要防備避免重蹈覆轍秦之老路。所有的一切都必須慎之又慎，如果稍有大意，就可能造成一步輸滿盤輸的局面。可是這種難度，也不是一個16歲的劉盈能夠把控的。
於是，作為劉邦之正妻、漢惠帝劉盈之生母的呂雉，她是不能看著江山出現危機或者自己兒子的帝位受到威脅的，她要出面保全。從這方面來看，於公於私都很合理。但是呂雉出面後做的一件事，卻打破了這個本來很合理的邏輯。此事被司馬遷《史記》記載了下來，在劉邦去世後的第二年，呂雉幹了一件震驚史冊的事：對劉邦生前最寵愛的女人戚夫人下手，把她做成了人彘，即砍其手腳、挖其眼、薰其耳、啞其喉，丟入豬圈。問題是戚夫人被做成人彘後，呂雉還親自讓自己的兒子劉盈來觀看。於是，更大的歷史問題或歷史疑案出現了：劉盈看到了戚夫人牌人彘後，大聲哭泣，一病不起，而且病好後再也不思朝政，開始墮落。
那麼這個記載可靠嗎？漢惠帝劉盈不理朝政，真是因戚夫人慘遭其母呂雉所迫害嗎？邏輯上來看，顯然是說不通的，幸好另1處史載揭開了這個怪異的謎底，證明了在這件事上呂雉是被冤枉的。
先從事件的邏輯來看，呂雉和戚夫人之間確實有矛盾，而且這種矛盾非常清楚，基本為兩種：第一種是女人之間的爭寵，劉邦在世的時候，呂雉已經年老色衰，劉邦寵愛美貌的戚夫人，加上戚夫人恃寵而驕，作為皇后的呂雉看不慣，那也是自然的；第二種是廢立之事，戚夫人藉助劉邦寵幸，想進一步為自己的兒子劉如意謀得皇帝繼承人，但是在呂雉的努力下，戚夫人沒有得逞。如果這是兩場比賽的話，戚夫人和呂雉，可謂是一勝一負，打了一個平手。
但問題是，在劉邦去世後，已經成為“孤家寡人”的戚夫人毫無勢力，除了在勢力上不是呂雉的對手外，在個人能力上，戚夫人也不是呂雉的對手。那麼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呂雉到底犯得著把戚夫人給殘害嗎？有人說，呂雉狠毒，處於洩私憤的目的她能夠做得出。那麼這裡就先存疑。
接著再往下看，事件的邏輯就絕對是有問題的了，那就是呂雉殘害戚夫人，或者說把戚夫人做成人彘，這是非常殘忍的一件事，甚至可以說是慘不忍睹，她自己恐怕都不想看，或看了都會做噩夢。在她自己洩完私憤之後，她為何要讓自己的兒子劉盈去看呢？難道漢惠帝劉盈跟戚夫人是同夥嗎？或者說她想把自己的獨生子刺激死嗎？這顯然是違背一個做母親的內心情理的。
後世史家認為，這是古史家給呂雉扣的一個最明顯的黑鍋。那麼這又從何說起呢？原因是在史書的記載裡，他們需要把這個黑鍋給呂雉戴實在了，就往下延續了一件事，那就是漢惠帝劉盈在見過戚夫人牌人彘後，開始不理朝政，開始墮落。但是古史家卻在其後另外的記載裡，把自己這裡的邏輯給推翻了，揭開了這個邏輯問題的謎底。
如果按照對漢惠帝劉盈所記載的時間邏輯來看，漢惠帝在戚夫人人彘事件後就開始墮落的話，他就該整日醉生夢死，不問政事才對。但是在史載中卻並非如此，反而在戚夫人人彘事件一年半後的記載裡，劉盈反而對政事還特別關心，甚至勤奮。比如在蕭何去世後，接替蕭何大漢相國職位的人是曹參，但是曹參卻整日醉生夢死，什麼也不做。
這讓劉盈對曹參的工作非常不滿，可是曹參是重臣，劉盈也沒法當面指責，就只好私下對曹參的兒子說出了不滿：“令尊是怎麼回事啊，整日醉生夢死，工作態度很是不端正啊，照這樣下去，朝廷的管理還要怎麼開展？他是不是瞧不起朕啊？”
曹參的兒子趕緊回軍把皇帝劉盈的意見彙報，曹參一聽，就趕緊來給漢惠帝劉盈請罪。接著他們之間就有了一段歷史上非常著名的對話。曹參對劉盈說：“陛下，請恕臣斗膽，敢問陛下和高祖皇帝，誰更英明神武？”漢惠帝劉盈自然說朕怎麼能比得過老爸呢？
接著曹參說：“那陛下覺得臣和蕭何，誰更有才幹啊？”
漢惠帝劉盈思慮了一下，只好說道：“先生你啊，比蕭相國稍微差一點點。”
曹參說：“陛下聖明，既然高祖皇帝和蕭相國平定天下，又確定了制度，那還有什麼可憂慮的呢？如今，陛下只需安坐龍椅，臣等則遵守職責，如此，天下則太平矣。”
漢惠帝劉盈聽罷頓悟，是啊，道理原來如此簡單，既然路子已經鋪好，只要照著道走就是了，還瞎折騰什麼呢？自此之後，蕭規曹隨。如此前面的疑問或邏輯不通之處也就真相大白了，所謂的劉盈不理朝政根本和戚夫人人彘事件毫無關係，劉盈所謂的不理朝政，並非是真的不理朝政，乃是在曹參的啟發之下進行的無為而治而已。實際上，這也是西漢初期當時最需要的一種政治模式，一般大國初建，都是經歷了很多年的戰爭才取得的，所以老百姓損傷極大，最為渴望和平，而一個新國則更需要時間來積攢自己的財富、軍事力量等，才能慢慢發展起來，變成一個穩固的強國。所以窮折騰，不如按照既定的制度穩健發展。
說到底，古史家拐了這麼大一個彎，硬是拉上兒子劉盈來給母親呂雉扣黑鍋，不過是因為呂雉作為一個女性，在男尊女卑的時代扮演了過分強硬的角色，違背了當時的社會倫理觀念。不但讓皇家沒臉面，更讓男性沒尊嚴。單是這件事來看，即以戚夫人人彘來坑自己兒子，呂雉顯然是被冤枉了。不過古史家如此冤枉她，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卻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那時候還不流行女人來到前臺指點男人們的江山，女人除了相夫教子，還沒有工作的權利哪！
(參考史料《史記》等。)
相關推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