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zard
近日，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開庭審理原告天津益趣科技有限公司（下稱益趣）訴北京天賜之恆網絡科技有限公司（下稱北京天賜）、上海指天網絡科技有限公司（下稱上海指天）、北京新魚網絡科技有限公司（下稱北京新魚）著作權侵權及不正當競爭糾紛案，益趣公司索賠經濟損失及合理支出3000萬元，並請求法院判令被告方停止被控著作權侵權及不正當競爭行為。
原告認為北京天賜等三被告運營的《數碼大冒險》對《拳皇98 終極之戰OL》進行了全面且惡意的抄襲，包括遊戲文字規則、遊戲界面、遊戲整體功能、數值設置、地圖關卡設置、甚至新手引導、運營活動順序、新的遊戲人物更新順序等方面均進行了全面抄襲，僅僅將拳皇IP換成了數碼寶貝的IP，是典型的“換皮”抄襲。
眾所周知，換皮抄襲已經成為阻礙遊戲行業創新的頑疾，很多公司以借鑑之名進行大肆抄襲，已經嚴重影響到遊戲行業發展。遊戲的換皮即指將市面上已有的遊戲可見的美術、音樂等層面的素材替換，而模仿甚至一字不改的照搬遊戲的核心玩法，從而“開發”一款新的遊戲。眾所周知遊戲開發是最艱難，投入最多人力、物力、財力最多的環節，而遊戲換皮便是最大程度上的跳過了遊戲開發設計這個過程，節省了遊戲開發所需的成本以及未來遊戲投入市場的試錯成本。
長期以來，法律界對於遊戲是什麼，該不該保護，該由什麼法律保護，該怎麼樣保護一直處於爭論中。因此對於換皮遊戲究竟如何規制，在我國司法也是經過了一番演變的。以下是筆者對於我國司法對換皮遊戲判決的演變趨勢所做的總結：
一、初期不判定侵權 換皮抄襲大行其道
不保護思想只保護思想的表達是《著作權法》的基本原則，加之大部分法律人士乃至大部分遊戲業內人士都認為：遊戲規則、遊戲設計是一種思想，不應該保護。因此司法對於電子遊戲的保護也僅僅限於遊戲中具體的美術、文字、音樂作品的保護。遊戲一旦遭受到侵權，則只能分別以具體的美術、文字、音樂素材去維權。然而，換皮恰恰是通過更換美術以及音樂等表面元素來達到規避法律風險的一種行為，顯然這種思路下，遊戲換皮一般不被認為是侵權的。在這時期，遊戲換皮抄襲大行其道，換皮成為大部分遊戲規避侵權的重要途徑，也形成了換皮的產業鏈。
二、不正當競爭保護 賠償金額低（《爐石傳說》訴《臥龍傳說》案）
這一時期雖然司法界主流意見依舊認為遊戲的遊戲規則不受著作權法保護，但也認可電子遊戲從業者為遊戲開發所投入的巨大投資以及遊戲的巨大收入需要保護。因此司法界主流傾向於以不正當競爭法對換皮抄襲遊戲進行裁判。
如《爐石傳說》訴《臥龍傳說》著作權侵權及不正當競爭糾紛一案中，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在判決書中表示：
“遊戲規則尚不能獲得著作權法的保護，並不表示這種智力創作成果法律不應給予保護。遊戲的開發和設計要滿足娛樂性並獲得市場競爭的優勢，其實現方式並不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而需要極大的創造性勞動。同時，現代的大型網絡遊戲，通常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進行研發，如果將遊戲規則作為抽象思想一概不予保護，將不利於激勵創新，為遊戲產業營造公平合理的競爭環境。”
三、著作權保護 賠償金額大幅提高（《太極熊貓》訴《花千骨》案）
2018年4月，引人關注的蘇州蝸牛數字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與成都天象互動科技有限公、北京愛奇藝科技有限公司著作權侵權以及不正當競爭糾紛即《太極熊貓》訴《花千骨》案一審判決：被告天象公司、愛奇藝公司賠償蝸牛公司經濟損失3000萬元，並在全國性報刊上刊登聲明，以消除不利影響。
這是一起典型的換皮遊戲抄襲判決，賠償金額大幅提高，法官認為：
1. 電子遊戲可以構成類電影作品進行整體保護
《太極熊貓》遊戲整體畫面從表現效果來看，是隨著玩家的不斷操作，呈現在屏幕上的“連續動態的圖像”，構成類電影作品。
2. 遊戲玩法規則的特定呈現方式受著作權法保護
在花千骨案件中，法官認定涉案《太極熊貓》遊戲玩法系統的中每一個具體遊戲玩法設置及其所依託的遊戲界面設計時，可以得到著作權法保護。
“遊戲設計師通過遊戲連續動態圖像中的遊戲界面，將單個遊戲系統的具體玩法規則或通過界面內直白的文字形式或通過連續遊戲操作界面對外敘述表達，使玩家在操作遊戲過程中清晰感知並據此開展交互操作，具有表達性。如前所述，在ARPG類電子遊戲中，角色的選擇、成長、戰鬥等玩法設置本身具有敘事性，依託遊戲界面呈現的詳盡的遊戲玩法規則，類似於詳細的電影劇情情節，遊戲開發過程中通過繪製、設計遊戲界面落實遊戲規則的表達，與電影創作過程中依據文字劇本繪製分鏡頭劇本攝製、傳達劇情具有一定相似性，可以說，以遊戲界面設計體現的詳細遊戲規則，構成了對遊戲玩法規則的特定呈現方式，是一種被充分描述的結構，構成作品的表達。”
3. 對於換皮遊戲應進行遊戲整體比對，而不是美術比對
鑑於換皮抄襲的特殊性，法官認為應進行遊戲的整體比對，而不是簡單的美術比對。因此，法官在全面比對《花千骨》與《太極熊貓》兩款手遊後，得出《花千骨》遊戲結構39個玩法系統中，共計20個玩法系統在玩法主要界面及次級界面的基本佈局與《太極熊貓》相同或者近似，界面傳遞的詳細遊戲玩法信息及通過操作遊戲所得的玩法規則與《太極熊貓》高度相似。
筆者相信，隨著遊戲廠商維權力度加大、法院對於換皮遊戲的打擊態度、判賠額度不斷提高，遊戲“換皮”式做法已經很難適應當前的市場競爭和法治環境，而這勢必會推動遊戲行業走出“抄襲”、“複製”困境，進入原創競爭新階段。
作者簡介：遊戲法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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