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杉:飄不起來的“重量級”喜劇演員

喬杉 煎餅俠 內地電視劇 鬥牛 黃渤 每日人物 2019-01-17
喬杉:飄不起來的“重量級”喜劇演員

除了去洗浴中心泡澡差點被拍裸照以外,“大寶劍男神”似乎沒有給喬杉帶來過多困擾。有時看電影,他也會對著一些角色心癢癢,覺得要是自己演多好。

文 | 陳墨

編輯 | 楚明

“亞洲保健之父”

喬杉的妻子兼經紀人莫丹曾經很為一件事擔心——喬杉怕是要“飄”了。

那是2017年,包括《悟空傳》《縫紉機樂隊》在內,一連4部喬杉參演的電影上映,“你知道飄這個事情是自己由不得自己控制的”。莫丹開始觀察喬杉,尋找他膨脹的跡象。

直到有一天,兩人走在路上,喬杉欣喜地說,“媳婦你看這個公交車直接到我健身房,我下次可以直接坐這路車去!”莫丹懸著的心才算放下了。

喬杉:飄不起來的“重量級”喜劇演員


喬杉和莫丹 圖 / 受訪者提供

最近,又有幾部喬杉參演的電影集中上映。在翻拍自《完美陌生人》的《來電狂響》中,喬杉飾演了原劇中最有衝突性的角色,並進行了本土化的調整。用喬杉的朋友、導演宋曉飛的話說:“喬杉的表演讓這部片子更像喜劇片。”

“沒有那麼好,真沒那麼好。”穿著黑色大汗衫的喬杉連連搖頭,這是近三個小時採訪中,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句話。去年一年,喬杉參加跨界綜藝,跳舞、打籃球,常去健身房健身,電影路演時,一身嘻哈打扮,頭髮也用髮膠精心地造了型。

元旦後的一天,在工作室二樓,喬杉一顆接一顆地抽著煙,用罐頭瓶子大小的缸子喝水,他用大笑迴應了“有沒有覺得自己紅了”的問題:“沒有,紅不了,紅了得有人接機,沒人接機不算紅,對吧?就好好踏踏實實幹你活兒就完了,吃你的biangbiang面去吧!”

某種程度上,喬杉的表情包比他本人紅得多。喬杉工作室一樓牆上掛著一塊大匾,上書“亞洲保健之父”,這是喬杉的好友高航在工作室成立時送來的。距離網劇《屌絲男士》播出已經過去了7年,喬杉飾演的“大寶劍金牌會員”仍然是最火的表情包之一。

喬杉:飄不起來的“重量級”喜劇演員

喬杉在《屌絲男士》中飾演的“金牌會員”。 圖 / 網絡

前不久,喬杉上《吐槽大會》,一本正經地說:“我明明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電影的行業,但是在觀眾的心中,我的另一隻腳永遠留在了洗腳城。”

“喬杉現在的狀態有點像演《鬥牛》之前的黃渤,”宋曉飛曾任《鬥牛》攝影師。接演《鬥牛》時,黃渤以《瘋狂的石頭》為人所知,也受限於角色,直到與《鬥牛》彼此成全,戲路從此打開。宋曉飛相信喬杉也會等到屬於自己的機會,這是一個急不來的過程,“喜劇演員就是由一個個優質的碎片累積起來的”。

有時候,宋曉飛能夠感受到喬杉對於突破自我的著急。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合作電影《情聖1》,喬杉比約定時間提早半個多小時到了。宋曉飛正準備給他講角色的故事,卻發現喬杉已經對整個劇本非常瞭解了,還提出了很多自己的想法。

宋曉飛邀請喬杉出演的是一個有點娘娘腔的角色湯懷,這和他在《煎餅俠》中的角色花花有些相似。而喬杉自己最想演的,是劇中小瀋陽飾演的角色——一個極盡風流的浪子。宋曉飛和他聊了很長時間,才最終說服了他演,喬杉開玩笑說:“你欠我一個男主角!”

除了去洗浴中心泡澡差點被拍裸照以外,“大寶劍男神”似乎沒有給喬杉帶來過多困擾。有時看電影,他也會對著一些角色心癢癢,覺得要是自己演多好。

但他不會逼迫自己:“我不是那種天天奔著哪兒使勁的人,我覺得去做這種抗爭是沒有意義的。什麼樣的抗爭有意義呢?我覺得你要對待好自己的工作,這是最有意義的事兒,否則你想那些都沒有用。”

現在的一切都是舞臺給的

這種心態部分源自早年的經歷。

2006年,喬杉從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畢業,懷著認定畢業就能火的迷之自信,拒絕了家裡給他買房的提議。殘酷的現實很快刷新了他的認知——“我老覺得畢業沒趕上好時候”。

那時候,最火的電視劇是《士兵突擊》,喬杉的好幾個同學都演上“狠”電視劇了,只有他,一畢業就租到通州,合租在百年春洗浴樓上,問家裡要了2200塊錢,買米買菜撐了好幾個月,直到終於有了工作機會——去農村演出。

有活兒的時候,早上5點半從通州北苑趕最早一班地鐵,迷迷瞪瞪到四惠東,再一路睡到石景山,換車去門頭溝,唱3首歌,演倆小品,一場80塊錢。

觀眾最少的一次,臺下只有一個小孩兒和一隻鵝,“那個鵝走來走去呢,都比小孩活潑。”喬杉並不覺得不好意思,“因為你知道演完這場,有錢拿,有錢拿的話就能交房租。”

也是從那時開始,喬杉知道想太多沒有用,不如干好眼前的事,“這個是我的工作態度,接一個活兒就一定要演好它。因為你演好它了以後,下一輪機會才會找你”。

機會真的一個個來了。那時候,喬杉最大的願望是“能正兒八經在一個團體裡面演戲”,兒藝的老師給他打了電話,讓他去演兒童劇;演了兩年兒童劇,願望變成了“什麼時候能演個大人戲啊”,開心麻花排了話劇《書桌裡的銅鑼灣》,喬杉選上了,還在發佈會上認識了坐地鐵趕來免費主持活動的大鵬。

演了群戲之後,喬杉想著,“什麼時候能進小劇場,演個臺詞多的戲啊”,有導演看到了他的表演,邀請他在話劇《辦公室有鬼》演了男一號。以此為基礎,喬杉加入了林兆華戲劇工作室,演了好幾年話劇。

喬杉:飄不起來的“重量級”喜劇演員

喬杉在話劇《辦公室有鬼》中彈唱“深情憂傷版”《家在東北》。 圖 / 網絡

聊起演話劇的歲月,喬杉眯起眼睛——這是他在採訪中最投入的狀態:“我們排練的時候,有時躺在舞臺上,看上面的燈光,就覺得太美好了,生活怎麼會這麼美好,你怎麼會站在舞臺上,你這麼幸運。”

從在中戲上學排戲開始,喬杉就發現,舞臺上的燈光是世界上最美的燈光,比任何鐵塔上的都美,“像什麼呢?像夢”。

莫丹說,舞臺是喬杉最尊敬的地方。早年間演話劇時,有一次,一個遠道的朋友來北京,喬杉中午請他吃飯,倒了小半盅白酒嘬了嘬,結果下午演戲就忘詞了,斷了有十幾二十秒。“到今天他還在說這個事情,從那天起,不管他演不演戲,白天不喝酒。”

但是演完戲的晚上,喬杉天天和朋友一起吃飯喝酒,這是他們交流業務的方式,是個“長功”的過程。回過頭看,喬杉覺得他們趕上了話劇大爆發的幾年,看話劇成了普遍的休閒方式,話劇社成長起來,喬杉和朋友們天天互相看戲討論業務。

話劇成就了一批人。從2012年的《人在囧途之泰囧》開始,喜劇片開始在大陸作為類型片紮根,近年來形勢一直很好。宋曉飛說,現在觀眾的審美,要求越來越有高級感的喜劇,要看很紮實的演技,這客觀上給在話劇舞臺上磨礪過的演員提供了機會,“機會給了有準備的人”。

沈騰、馬麗、常遠、艾倫,都是和喬杉同一撥演話劇出身。喬杉自豪地說:“雖然現在不演話劇了,但是話劇長在我們身上了呀!我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舞臺給我們的!”

很要臉的人

現在看喬杉的微博,早期的評論,除了來“打卡”的粉絲,主要提到的是《愛笑會議室》。2011年,為了讓遠在哈爾濱的家人也能看到自己的表演,喬杉接受邀請,開始在黑龍江衛視《愛笑會議室》節目中擔任表演嘉賓。

這是喬杉走紅的開始。莫丹笑著模仿喬杉不知所措的語氣:“‘我微博粉絲都有60多個人祝我生日快樂了!’他那個時候很焦慮,‘哎呀那麼多人我回不回覆啊!我不回覆他們是不是得說我啊!我要回復,60多個人呢,那我都得回啊!’”

從《愛笑會議室》起,修睿和喬杉組成了黃金搭檔,2015年,兩人一起參加《歡樂喜劇人》,一路比到總決賽,緊接著上了 2016年的央視春晚。

喬杉:飄不起來的“重量級”喜劇演員

喬杉和修睿 圖 / 網絡

現在,他倆同住一個小區,修睿愛做飯,喬杉總去吃。喬杉工作室一整面是鏡子的排練房裡,放著修睿練詠春拳的木人樁和一個80後遊戲廳裡常見的投幣遊戲機,採訪一結束,喬杉就抓了兩個幣,在遊戲機上玩起了檯球。

他和修睿還在繼續搞創作,吃飯的時候、泡澡的時候、倆人坐路邊發呆的時候,“說句不好聽的,兩個植物人躺床上,我倆估計都能創作得出來!”修睿說,多年的合作已經培養出了他們的默契,一個眼神彼此都懂。

《愛笑會議室》的時候,他們最喜歡的創作空間是在公交車上。從排練的西邊回租住的東六環,一路上就在“扯淡”,扯著扯著就扯出有用的東西了。這是他們幸福而快樂的記憶,直到現在,都對公共交通工具特別有感情。

但現在他們很少能自如地坐公交、地鐵出行了。有時走在路上,喬杉會被路人認出,拉住合影。有一次,喬杉發燒了,想去洗浴中心洗個澡,結果浴池裡面有好多人光著膀子拿著手機等著他。

更多的時候,喬杉盡一切可能滿足對方的要求,他把這視為演員職業所包括的內容。有一次,他和莫丹正在天橋上爭執,碰見有人要求合影,還是暫停辯論先照了:“你想,要是我,我特喜歡一人,我想跟他照張相,人家給我拒絕了,挺難受這事兒,是不是,人家得鼓起多大勇氣過來跟你照張相啊!”

喬杉自己總結,他的“膨脹期”已經過了。那是2012年9月,喬杉、修睿離開了《愛笑會議室》,完全沒有了收入來源,喬杉每天把自己喝倒,有一次,莫丹在門外敲門,他醉得聽不見,把莫丹在門外關了一夜。

喬杉認為這是自己“膨脹”的表現,根本不考慮別人,甚至放逐自己,愛誰誰。那次“膨脹”像是喬杉的疫苗。“那段時間經過了那一遭,他覺得可能失去了很多東西。所以他忽然覺得就是,我再好,我也不能那樣。”莫丹說。

在那段最困難的時間,是戴軍拉了他們一把。曾任《愛笑會議室》主持人的戴軍在iPad裡下滿了喬杉他們表演的視頻,逢人就找機會幫他們推薦。喬杉在很多個節目裡表達過對戴軍的謝意,戴軍的生日和喬杉莫丹相識的紀念日是同一天,喬杉時常會忘記紀念日,但是年年都記得戴軍的生日。

這是在這段時間,莫丹成了喬杉、修睿的經紀人。從下鄉演出時,莫丹就和喬杉在一起,為了交房租,學音樂劇出身的莫丹白天在電視臺實習,晚上在超市附近擺地攤。

有一年冬天,喬杉演完話劇去找她,在上《靜距離》的時候,喬杉說起這段經歷:“多大的舞臺我都沒怕過,但是那天在那個地攤上,項鍊、毛衣鏈,5塊一串,15塊兩串,我喊不出來,這不是我想說的話……”說著流下了眼淚。

在知乎上關於“如何評價喬杉”的問題下,最高讚的回答引用了這一幕,寫道“就這樣我在娛樂圈找到了一個要臉兒的人。”

打不開的毛線球

前些天,喬杉悄悄去看了自己參演的《來電狂響》,沒戴口罩,燈黑了以後悄悄溜過去坐在第一排。他說看自己的作品會不好意思,但“有的時候就特想看看觀眾的反應,因為我們覺得只有觀眾對你是最真實的,你演得好我就喜歡你,你演得不好我就是不喜歡你”。看完的感受是,“我至少覺得大家不煩”。

鼓勵喬杉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宋曉飛說“必須要誇到三遍以上才能相信”,誇得多了,喬杉又會不耐煩,“別老誇我,電影咋樣了?票房咋樣了?”

喬杉說自己是一個特別有“集體榮譽感”的人,自己被表揚不是很在意,但是如果片子、節目受到肯定,他就會很開心。他希望自己參演的影片票房好,又有點害怕太好。


喬杉:飄不起來的“重量級”喜劇演員


喬杉在《來電狂響》中飾演吳小江。 圖 / 網絡

“他一直在說一個問題,他說‘如果有一天我演了一個特別火的電影,我一下子賣了30個億了,我都不知道怎麼活。’他覺得那怎麼辦啊,太好了,太好了,然後呢,他就會很害怕。”莫丹說,喬杉害怕的不是財富的衝擊,而是一旦爆紅,周圍可能會有很多人不跟他說實話,也怕朋友會就此疏遠他。

喬杉習慣了用審視的態度對待自己,甚至會刻意無視其他的因素。修睿有點著急:“有些事因素很多,他只不過是不願意把所有的因素推到別人身上,而他的做法是把所有因素都歸結到自己身上,我覺得這也不對。”

修睿說,這就好比踢足球,喬杉是守門員,10個隊友都罰下了,剩他一個人,按照喬杉的邏輯,這時候就會說“我們現在領先,我如果能守住這100個球就贏了!”修睿說著說著有點著急:“是,說得沒錯,但是你又不是神對吧?”

莫丹曾經和喬杉探討過這個問題,發現這種草率的邏輯是喬杉在艱難歲月養成的寬慰自己的方式,“他把這種行為叫做動力,就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能把鬧心的事)劃拉過去”。

早年間同學演電視劇,自己沒機會,“是因為我演技不夠好,我的問題”;節目無端被剪時長,“是因為我沒有拿到更好的名次,我的問題”;包括成名後的一系列壓力,喬杉都只有一個解釋,“我的問題”。

“他身上的那個毛線球不是說因為這件事情他想開了,所以我把它打開,他不是,他是又揪成一個毛線球,也不算是說秋後算賬,是說我要更好,讓這些毛線球一下子全打開,那他就會很累啊。”莫丹說。

喬杉自己排解壓力的方式是,買好麻辣燙,買好鐵板魷魚、豆腐,然後就不停地看周星馳的電影,最長的時候一連看了四五部。心情好又不忙的時候,他用iPad、手機、電視同時看好幾場籃球比賽,要麼玩“打半天贏一塊二”的鬥地主。

莫丹說他像個老鼠,很懂得如何在人群中游走,有時候喬杉在家想段子,安靜到讓莫丹忘了家裡還有這麼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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