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死了都要愛

喬喬 整形 美文 老姚文字江湖 老姚文字江湖 2017-08-27

美文:死了都要愛

文:何競

整容癮

這個世界上,有人打球上癮,有人看電視上癮,有人吸大麻上癮,自然,也會有人對整容上癮。比如我認識的北涼,就是這樣。

北涼是我現任男友,我們交往已經一年有餘,在這四百天裡,北涼割了雙眼皮,墊高鼻樑,豐頷、削骨,他把自己一張臉當作麵糰來折騰。有時候,他也會抱著我幾分愧疚的說,喬喬,某天醒來,你會不會覺得自己是抱著一個陌生男人?而我總是很響亮的吻他,我想我是個寬容的好女人,能給愛人足夠自由,從前的男友大齊,不也對抽菸上癮麼?男人總有那麼一點點沉迷其中的私密快樂吧,而我無權剝奪北涼的這種快樂。

天氣好的時候,北涼會陪我到天台晒被子,陽光強烈,我眯起眼看他,突然發現自己已想不起北涼從前的樣子了。北涼放下被子,走過來輕輕抱住我,渾身顫抖著,他說,我多愛你啊喬喬,所以我好怕自己有一天會離開你呵喬喬。

而我總是微笑。

陌生客人

我在大學路的側街經營著一家小小的花店,不,不是鮮花,是乾花店。世界上會有讓時間之河靜滯停留的魔法嗎?我的乾花店,就創造了這種人間奇蹟。

那個中年女人推門走進時,顯然吃了一驚,她和所有客人一樣,在瞬間就被這些裝在鏡框、玻璃瓶、甚至是縫在布墊上的花朵嚇住了,她們用喪失生命後又得到的永恆生命給人以深深驚顫。但很快,她就恢復了常態,向櫃檯走來時,我放下手中正在脫水製作的矢車菊,微昂起臉頰看她。

作為中年女人,她是那麼美麗,全身上下,雖然只有左手無名指上一枚鑽戒,卻已華貴逼人。只是笑容苦澀。她拉開cucci手袋拉鍊時,首先掏出的,是一方潔白的絲麻手絹。

我耐心的等她擦拭眼淚。她終於從手袋裡拿出第二件東西:是一張年青男子的照片。她一開口,我就聽出了明顯的外地口音。

“有人告訴我,一年以前看見過你和我兒子在一起。”

我皺著眉,裝出一副認真思索的樣子,然後聳聳肩,攤開手,“對不起,太久了。您會記得一年前的今天,午餐時都吃了些什麼嗎?”

她大顆大顆的淚珠湧出眼眶,幾乎是急切的抓住我手指懇求道:“我找我兒子已經快兩年了,請你可憐一個母親的心,把他的下落告訴我好嗎?”

我咬著嘴脣,仍然搖頭告訴她,“不,我不記得了。也許一年前他曾來過我的花店,但我不可能記得每個客人的相貌對嗎?”

失落的暗光掠過美麗母親的眼睛,但她很快又振作起來,留下一張名片給我:“喬小姐,如果你知道我兒子下落,請你聯繫我。”

北涼送來酸奶給我。他望著中年女人的背影問,“是誰啊?”

哦,一個陌生客人。我突然湊近一點,笑吟吟問他,“如果說她是你媽媽,會不會相信?”北涼很肯定的搖頭,一下一下的,非常堅決,不,喬喬,我告訴過你,我是孤兒,怎麼會有一個到處找我的媽媽呢?

是嗎北涼?那麼是我看錯了,一年前的你,和照片上的年輕人真的有幾分相似呢,而且,你和這個美麗華貴的中年女人有著一模一樣的外地口音。

一年前

北涼第一次跑進我店裡來,是因為夏天突如其來的暴雨,他跳進花店時,面色蒼白,溼發貼在額上,不停打噴嚏。我本來正坐在櫃檯後縫製香包,男子被大雨澆得溼淋淋的身子讓我動了惻隱之心,起身弄了一條幹毛巾和一杯熱茶給他。北涼有一雙驚惶但純淨的眼睛,孩童般無辜的盯住我,忽然,他脫口而出,喬喬,我終於找到你啦!

可我之前從未見過北涼。

看我想得頭疼的樣子,他笑了,大聲說,我要買花!陌生男子將店裡所有種類的乾花都分別買了下來,拍過厚厚一疊鈔票碼在櫃檯上。我拿出紙和筆,公事公辦的問他要送到哪裡去,他依然笑著,用奇怪的異地口音說:送給你啊!

北涼說完這句話就暈倒在地板上。我不再管他,繼續將配量精準的防腐劑加進香包,這時一道閃電劈過窗戶,店堂後面小屋裡人影一閃,我急忙奔過去,並沒忘記帶上剛縫製好的七隻香包。當我再轉回店堂,北涼已經從地上甦醒過來。

他象無賴一樣仍躺在地上和我說話。我是孤兒北涼,到處流浪,已經記不得走了多少路了,但看到這間“喬喬花店”,突然不想走了,我想留下來,愛你,可以麼?對了,你是叫喬喬吧?

我問他,為什麼會愛我?他抬眼深深環顧四周,吸氣又呼氣。他說,因為你太寂寞,你就這樣坐在一堆已經枯萎但仍舊鮮活的生命當中,感受不到時間能創造的奇蹟。

不可否認,新男友北涼的話讓我砰然心動。他從地上爬了起來,坦然的拿毛巾擦頭髮,喝茶,然後拉住我的手說,喬喬,我們回家吧。

大齊離開的五個月又二十天後,我突然發現,自己一直坐在花店,其實等待的正是一個象北涼這樣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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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夜

每當閃電夜,北涼就會格外渴求我的身體,他把我擁得太緊,呼吸都幾乎停止。北涼喘息著問我,喬喬,你愛我嗎?

我微睜眼睛,看著空氣中飛舞的暗藍色火花,等待下一次驚天動地的雷鳴,沉默不語。北涼纖細蒼白的手指突然變得靈活有力,小蛇般纏住我脖子,他有點暴躁的吼道:你不說愛我,我會掐死你!

頸上的手越收越緊,我臉上的笑也越來越古怪艱難,但我並不制止北涼這樣做,相反,如果我們都能在愛中這樣纏綿死去,人生也算是一次美麗的永恆凝固了。但當又一道閃電擦亮窗玻璃時,我突然下意識的偏頭,將臉朝向花店內室。北涼手一鬆,從我身上翻滾跌下,一同躺在馥郁的玫瑰花瓣地板上。

你不愛我,北涼憂傷的說,你從來都不肯讓我走進內室,你在門上掛了明晃晃的三把鎖,象防賊一樣防我。北涼傷心得那麼投入,甚至象孩童一樣,嚶嚶哭泣起來。

我抱住他,他推開我,他用整個脊背來面對我,哭得渾身戰慄。北涼用顫抖的聲音說,老天啊,你不是派了天使喬喬來救我嗎?不要讓我再回到從前,不要!

北涼突然回頭,滿臉淚水的親吻我,他說我都想起來啦喬喬,我記起媽媽了,可當我記起這一切是不是就要離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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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故事

北涼抱緊我沾染玫瑰香氣的身體,聲音低沉的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他說,喬喬,對不起,我一直都沒告訴你我雙手滿是鮮血。

我出生在一個遙遠城市的富庶家庭,我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她的媽媽,傭人稱“太太”,而我的生母,稱呼前總會加一個“二”字。也許因為我是庶出的孩子,從小便不受父親喜歡。但令我溫暖的是,姐姐她很愛我。甚至,這種愛,超越了正常姐弟之間的感情。她讓我看她洗澡,幫她光滑的裸背打香皂,引導我的手指撫摸那美麗陌生的肌膚,滑膩得象只小魚。也許,是因為我們從小被關在大房子裡,寂寞的長大,愛上對方,就成了順理成章的唯一選擇。二十歲不到,我已成了姐姐的情人。

我沉醉在和姐姐相愛的快樂中,直到生母有一天跑來告訴我,說父親要剝奪我的繼承權,因為姐姐哭哭啼啼跑到父親面前,告訴他,我強姦了自己的親姐姐。父親對我絕望透頂,我從小便怯弱、遲鈍,如今竟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他徹底放棄了他唯一的兒子。

從那一刻起,我對姐姐的愛,達到了極點,掉下來,便轉化成滿腔的恨。午夜,我照例走進姐姐房間,若無其事的和她熱烈歡愛,在快樂的巔峰,我伸手掐死了她,我的姐姐,我的情人,我的仇敵!

北涼渾身發抖,他說我以為自己可以遺忘這一切,喬喬我的小天使,我幾乎已經成功了,把自己變成另一張臉另一個人,但我還是逃不開記憶。喬喬小天使,求你幫幫我吧,幫我擺脫這些可怕的回憶吧。

我微笑著緊緊抱住他,手指輕柔但堅決的環住他脖頸。北涼輕輕問我,你愛我嗎喬喬?這一次,我手指用力,重重點頭,淚雨紛飛,我說愛,死了都要愛!

謎底

中年女人又來過花店一次,她似乎在店裡感受到了兒子的氣息,象敏感獵犬,開始大聲呼喚他的名字,北涼北涼,最後掩面哭了起來。

我不耐煩的趕她走,和你說過你兒子不在這裡!

女人遲緩而悲傷的點頭,她擦著眼淚喃喃道,我可憐的兒子,你的臆想症什麼時候才能痊癒?什麼時候才肯跟媽媽回家?

什麼?臆想症?我瞪大眼睛好奇的問。

是的,北涼總是妄想自己親手殺死了他姐姐,病情日漸加重,所以兩年前倉惶的離家出走,一直不肯回來。可他姐姐十六歲時已經因車禍離世,這可憐的孩子當時也在車禍現場,受了點刺激,腦袋裡才會湧滿千奇百怪的念頭。

哦。我緩緩點頭。女士,祝你好運,我也希望你能早日尋到你的兒子。我很誠摯的說,並挽著她的胳膊送她到門口。然後,看看陰沉天空,又有下雨跡象,便關上捲簾門,端了燭臺往內室走去。

內室,花香四溢,空氣乾燥,大齊和北涼栩栩如生的坐在椅上,即使喪失了水分,臉龐仍帶著使我沉醉的笑意。我輕輕撫摸他們冰涼的手指,微笑著和他們說話。

嗨,大齊,我在海洛因完全毀滅你之前讓你得以永生了,你高興麼?會感激我吧愛人?

哦,可憐的北涼,你知道麼?你從此都不必再懼怕無需再逃亡了,你已得到了徹底解脫,得知了鑰匙後的祕密,開心吧?

我愛你們,喬喬永遠是你們深愛的小天使,一輩子都陪伴你們,好不好?好不好嘛?

原載《女人派》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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