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篇】04

朋友圈 牡丹 動物 銀河文學 2017-04-07

煙雨午後,南嶺遲府。

遲煙羅瞥了眼那滿滿一袋子銀兩,一直擰在一起的眉頭才終於稍稍有所舒展。

“這個……”少女眼珠一轉,“我爹約法三章裡所說的‘人命’,應該不包括花奴吧?”

眾人面面相覷,無人點頭,也沒人站出來否認。

“罷了罷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接了!”遲煙羅大手一揮,身後的車以寒便低頭從懷裡摸出賬目,一筆一劃記了下來。

鹿離有些擔憂地看了看身旁的淑曼,隨即試探道:“那這屍體……”

遲煙羅揮手:“背車以寒房裡去。”

低頭寫字的白髮男人握著玉管狼毫的手微微抖了抖,抬起頭推了推眼鏡:“這個……不妥吧?”

遲煙羅一臉莫名:“有什麼不妥?你自己看,這遲府上下能做這件事的,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車以寒意識到這是自己躲不過的劫數,便臨死也掙扎著拉了個墊背的:“在下以為,驗屍查案本不是我的長處,反倒是鹿離聰慧,或許能幫上點忙。”

鹿離還沒來得及還嘴,就被遲煙羅輕笑應允:“那好,反正這件事也是他給我惹來的,你就帶著他打下手好了。”隨後,遲煙羅轉身看向一直低頭不語的淑曼道:“淑曼你暫且迴避吧,畢竟照那花魁所說,你也可能有危險,就先別插手這件事了。至於蔚風,”遲煙羅話鋒一轉重重一巴掌打在捲髮男人的身上,“好色之徒!趁我不備也不知去過多少次花街!自己去戒房!”

蔚風不滿瞪了一眼背後偷笑的車以寒,不情不願轉身走了。

淑曼已然褪下男裝換了身平日的衣裳,一襲紫紅色對襟長裙更是襯的她妖嬈萬分。只見她默然沒有應答,而是畢恭畢敬原地跪下,重重朝遲煙羅磕了個頭。

遲大小姐本就厭惡這種繁文縟節,後退一步道:“這是做什麼?”

淑曼且沒有起身:“大小姐於我有救命之恩,我這條命就是大小姐從花街撿回來的。可即便這樣,花街也是我曾經的棲身之地,這些姐妹於我而言更是勝過親人般的存在。如今她們這樣接連離去,現任花魁水芝更是危險,所以我想懇請大小姐……能否,能否將水芝接入遲府,護她一時平安?”

遲煙羅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愁容滿面地嘆了口氣。

“淑曼,你先起來。”車以寒上前扶起女人,“這事沒你想得那麼簡單。當年,你是被花街當家的拋棄,大小姐才得以將你高價贖回的。可如今,水芝乃是現任花魁,是花街最為賺錢的工具,你覺得,他們會鬆嘴嗎?”

女人雙目泛紅,面色蒼白,卻還算是識大體,沒再讓遲煙羅為難便忍淚退下了。

“哎呀……她這個人啊。”遲煙羅重重嘆了口濁氣,“從來都是為別人著想,還真是個天生當姐姐的料。可怎也不想想,她自己好好的才是那些妹妹的心願啊。”

偶然路過的金英無心聽到了方才的談話,躲在門口暗自攥緊了身側的拳頭,望著遠去的姐姐的身影,默然跟了上去。

鹿離揹著牡丹的屍體跟在車以寒身後,朝著白髮男人的房間走去。屍體已然僵硬,但好在天氣不算太熱並沒有嚴重腐爛,可即便這樣也著實讓從未做過這種事的鹿離很不好受。

車以寒的房間,鹿離這是頭一次來。

屋子裡瀰漫著車以寒特有的濃郁香氣,不用猜就知道這是誰的房間。屋子很是整潔,所有物件都擺放得一絲不苟,就連床角的被褥也都仔仔細細掖在裡面,一條褶皺都捕捉不到。窗明几淨的屋子裡唯獨有一面牆較為雜亂,那裡釘了許多大小不一的櫃子,底下兩張長案,堆積著各種書卷和藥材,還有許多鹿離沒見過的瓶瓶罐罐,裡面爬著各種蟲蟻,旁邊掛著一排叫不上名字的器材,看樣子應是車以寒平日裡做實驗的工作臺。

仔細看去,鹿離才注意到那角落裡還有一團血糊糊的動物屍體,也不知是耗子還是白兔。少年打了個寒顫,對面前這位溫柔又可怕的男人多了一份恐懼。

推門,進屋,褪衫,車以寒動作連貫一氣呵成,他沒理會鹿離的目光,而是熟練挽起袖子將白髮仔細盤好,確保一根髮絲都不會落下來。隨後才推了推金絲框眼鏡將兩張長案並在一起,揚手掀開一床草蓆鋪在上面。

“放這兒吧。”車以寒收拾得當後吩咐道。

鹿離扛起牡丹端正放在草蓆之上,剛喘口氣,就被車以寒將一木桶塞在手裡:“去打桶乾淨的水來,記得,一定要乾淨。”

鹿離雖不明白這是要作何用,但也按大小姐所說,聽候車以寒吩咐,轉身去水井打水。

等鹿離回來時,長案草蓆上的牡丹,已經一絲不掛了。

少年驚得急忙背過身,臉紅侷促,渾身上下都不舒坦。雖說對方已經是具屍體,但再怎麼說也是個妙齡女性花奴,更是雍容華貴的上一任花魁,就這般赤裸裸地擺在那裡,總歸讓人看了不好受。

“把水濾一下。”車以寒彎腰從滿滿一牆的櫃子裡找出一漏斗和濾網遞給鹿離。

“哦,哦。”鹿離仍不敢轉身,眼神躲避著女屍接過器具,蹲下身子忙活起來。

鹿離一邊濾水一邊偷瞄車以寒,卻見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如同對待一隻兔子般,將一根細長的小竹棍伸入女屍的鼻孔之中。

“好了嗎?”車以寒催促。

鹿離這才回過神,急忙將一碗過濾好的清水端給白髮男人,卻仍舊是不敢靠近,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車以寒接過水輕笑:“怎麼,害怕了?”

鹿離連連搖頭:“不不不,只是……覺得,覺得有些奇怪。”

車以寒把水放下,轉身從櫃子裡翻出一小榔頭和一尖銳長釘,拿白酒擦乾淨後在女屍腦袋上比劃著,隨即用下巴指了指西側的立櫃:“去拿把剃刀,把她頭髮給剃了。”

“啊?”鹿離愣在原地。

車以寒見怪不怪:“這與解剖野物前剃毛是一個道理,這樣能最大限度保證屍體的清潔,不讓多餘的毛髮影響判斷,怎麼?”

鹿離沒回應,而是硬著頭皮在櫃子裡尋摸著剃刀,卻遲遲不肯上前。

車以寒似乎注意到了鹿離的尷尬,抬手拍拍少年的肩膀,給他留下半身的暗香:“人死燈滅,她現在就是試驗檯上的物件,你就別顧慮太多,管什麼倫理道德了。現在只有咱們仔細驗屍,不放過任何細節,才有可能讀懂她用身體留下的線索,揭開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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