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阿彬
鄭壯旺
阿彬是我的好朋友，好到什麼程度難以用文字來形容。我對“彬”字一直偏愛，如果沒有阿彬這個朋友，也許我的孩子取名時會有個彬字，就是因為和阿彬的關係才沒有用它，因為從內心來講，我還把阿彬當成是孩子們的長輩。
阿彬是我在城西職中讀書時的師弟。高二那年，文學社指導老師將兩位男生領到我的面前，說這是他們班的學生，現加入文學社，希望今後我能帶著他們。其中那位略帶點痞而又不乏靈氣的少年就是阿彬。阿彬寫一手好字，模仿能力特別強，看似放蕩不羈卻出奇地聽話，安排的工作都能按時完成。如果不是經常在開會時和一位來自新疆的漂亮女生聊天，或許下一屆文學社社長就是他。當我高三離任時，阿彬在我的推薦下當上了副社長，社長則由另一位紀律性很強的女生擔任。後來阿彬曾多次怪我不讓他當正社長，事實上若非我大力舉薦，光是他那副留著八字發、後腦勺還拖著一小撮老鼠尾巴的行頭，就不可能當上副社長。
和阿彬真正熟絡起來，緣於一次賣書活動。高二下半年我開始賣書，有一次拿到一批關於維修摩托車的書，阿彬自己買了一本，而這種專技類的書在學校裡卻賣不動，他提議將書賣到摩托車維修店去。年輕時總是說幹就幹，於是在某個假日，我和阿彬一起騎著自行車滿梅城轉悠，看到摩托車維修店就進去推銷。具體賣出多少本書已經想不起來了，只記得走到我阿姨開的百貨店時，我請阿彬吃了一個甜筒，回家時阿彬便熱情地邀請我到他家裡坐坐，進門時遇到他的母親，他介紹說這是高我一屆的兄弟，一定要好好招待……
和阿彬的緣份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開始了。學校畢業，我在東莞打工半年後又回到梅州創業，當時阿彬也呆在梅城，他的家境要比我家好得多，最起碼有彩色電視機，而我家卻連一件像樣的電器都沒有。那時候阿彬的第一個女朋友就住在他家裡，當時的我非常羨慕阿彬，羨慕他既有房子，又有女朋友，而我卻對未來一片茫然，不知何時才能買得起房，更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像農村裡的傻根那樣打一輩子光棍。阿彬很懂我，安慰說如果我真的有一天會因為沒有房子而娶不到老婆，他可以將房子借給我，一家人到外面租房子住兩個月，等我結了婚再還他。我知道阿彬為了朋友真的可以說到做得。“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那一刻我特別感動，感動自己有這麼一位仗義的朋友。
阿彬一共有過三個女朋友，這並不算什麼祕密，包括他的老婆，都認識他以前的女朋友。對女朋友他是全心全意的，他可以在情人節那天將身上僅有的一百塊錢全部花在對方身上——花八十八元買一朵藍色的玫瑰花，再用剩下的十二塊錢買幾個她喜歡吃的麵包……儘管阿彬很懂得浪漫，亦懂得如何去愛，可前兩任女朋友還是以現實的理由離開了他。失戀的阿彬曾經獨自一人走到梅江河邊想往下跳，當想到善良孤單的母親時又強忍住了，他從梅江河邊一直步行到位於火車站附近我的住所。凌晨三點多被刺耳的門鈴驚醒，看到失魂落魄的阿彬站在門口滿眼憂傷，那是我第一次心痛阿彬，心痛他不懂得保護自己，將全部情感都寄託在一個女人身上……
自從和第一任女朋友分手後，阿彬便改變了髮型，八字發和老鼠尾巴剪成短寸，人也顯得精神抖擻。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後，他又恢復了之前的樂觀，他經常說就憑這張俊臉和大大的鼻子，肯定有大把的女生喜歡。事實也確是如此，兩次失戀後不久，都有新的女孩主動追求他——這一點我至今想不通，為何有點壞的男生就可以有這種魅力，而像我這樣一本正經的好男人，卻難得有這麼好的桃花運呢？
阿彬是個技術型天才，學東西非常快，動手能力也特別強。他家裡購置的大件電器，比如電視機、電熱水器、甚至摩托車和汽車，拿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它們拆了，再重新裝回去，因為他喜歡研究裡面的構造。這樣做的結果往往是拆下來再裝回去以後會多出一些小零件，但不管怎樣，肯定還能用，對於他的這種習慣，他母親也從不阻止，任憑他折騰。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買第一輛女裝白莎摩托車，拆完外殼後還沒來得及裝回去，又趕著要去保險公司報到，只好騎著一輛只有骨架沒有外殼的摩托車匆匆趕到公司，所有看到的人都捧腹大笑，而他卻一臉呆萌，也許還沉浸在剛才拆解的思維中尚未回過神來。
五年前，阿彬開始自己創業，在梅城開電腦店。五年期間搬店次數不低於十次，每次搬店都有他的理由，從不嫌麻煩，就喜歡折騰。這幾年電腦行業不景氣，他開始轉行賣手機，現在正準備開第二間分店。儘管收入不錯，然而開支也挺大，再加上買第二套房，阿彬口袋裡總是很難有屬於自己的存款，而他卻過得相當豁達。按其說法是，如果不買新房不開新店，賺到的錢也不知道花到哪裡去了，因此他的經濟永遠都是緊張、靠透支來維持的。
必須承認，在經營思路方面，阿彬是不如我的，但在技能方面，我是遠不及阿彬的。如今見到阿彬，他偶爾會說起一些經營上的思路，有些是可行的，有些是行不通的。哪怕知道不可行，我也不會明確指出，因為我知道即便是指出來也沒用，他是個勇於努力嘗試，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對於可行的思路，我則會提出一些建設性的意見，每次聽完，他都會遞根菸給我，一般情況下我很少抽菸，但阿彬給的煙我都會抽，兩個人一起吞雲吐霧，或許也是男人之間的一種默契。
相較之下，阿彬面臨的現實問題比我更多更復雜，難得的是他依然過得如此樂觀。阿彬是80後創業大軍中普通的一員，好學、肯鑽研讓他擁有一技之長，如今得以在梅城這座小山城裡成家立業，安身立命。人的一輩子，最難做到的就是內心的平靜，而阿彬做到了，我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