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偉紅:臊子湯泡饃的老人

泡饃 不完美媽媽 打滷麵 麵條 掛麵 渭南文壇 2019-04-03


馬偉紅:臊子湯泡饃的老人

臊子湯泡饃的老人

文 合陽中學 馬偉紅。

我不能相信現在還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它除了讓我震驚外,更多的是心痛。

中午,和孩子一起去城關中學對面的紅果面莊吃飯,當我們點了菜品後,我看到玻璃門外有個人:他隔著玻璃向裡張望,似乎拿不定主意是該進來還是不進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又站定,用右手拍了拍上衣和褲腿上的土,左手提一個布袋子,又跺了跺腳,再摘下頭頂的鴨舌帽,彈了彈上面的灰塵,這才抬起腳,小心地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隨後很自然地找了離我們較近又靠牆的角落,放下布袋,把鴨舌帽平放在桌角,然後才怯怯地坐下。我就這樣放肆地盯著他看:看樣子他有六十來歲,和我爸爸年齡差不多,頭頂的鴨舌帽,是人造革的,那皮革有些地方已經破損,露出了裡面灰色的布底;臉色灰黑,右邊面頰像是被粗糙的東西蹭破了皮,還有血滲出來;那深褐色的棉襖,是十年前母親給父親手縫的那種裝棉花的對襟舊式棉襖;那軍綠色的寬腿褲子貼著腳面,上面有斑駁的水泥點;腳上是現在很少見到的黃膠鞋,鞋面上也被濺許多水泥。我不用猜就知道,他一定是在哪個工地做小工的。

不一會,服務員來到他跟前,詢問他要點什麼,他盯著牆面上的價格表,半晌問了句令所有人都驚訝的話:“你們這裡的岐山臊子面,能不能只賣給我臊子湯?”“這個……不賣。”服務員很無奈的說。“我現在兜裡只剩幾塊錢了,我……”他有些哽咽。看著他我想起了父親(父親在打工時也曾有類似的遭遇)心裡一陣酸楚,我真想替他點了麵條,替他付了錢,又怕太唐突,令他難堪。這時,坐在前臺的老闆娘對服務員喊話:“好了,給客人端碗臊子湯!”他感激得看著老闆娘,說了聲謝謝。他解開布袋,掏出裡面的塑料袋,從袋子中摸出兩個饅頭,拿起一個慢慢啃了起來。很快,服務員端來一碗臊子湯,他把饅頭掰成碎塊,泡到碗裡,邊吃邊喝,很是享受。當我們的菜品上來,他已吃完,碗裡的湯也喝得乾乾淨淨。他走到老闆娘跟前,從褲兜裡摸索出紙幣,有兩張一塊兩張五角,總共三塊錢!他要給臊子錢,老闆娘擺擺手,說算了,他說“我知道可能不夠,正好有這幾塊錢,你就將就收下吧,不然我也不好意思了”。放下錢後,他提起布袋快步走了。盯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突然間一點飢餓的感覺都沒有了,吃不下丁點的東西。我不知道當今的社會怎麼還有像他這樣窮困的人?難道今天只是因什麼意外暫時沒有吃飯的錢而已?難道他是那種特省型捨不得花錢的人?這一幕讓我震驚,也讓我心痛,更讓我想起了父親……

昨天晚上,我給父親打了電話,終於知道了父親在華州的東郊一處工地打工的事。父親說冬天閒著也是閒著,打一天工就有一天的錢,呆在家裡,可沒人給你錢;我問吃飯咋弄呢,父親說不用我操心,他會照顧好自己;我追問一天都吃些什麼,父親才告訴我,早點是衝奶粉泡饃——有營養,中午到弟媳那吃——現成的,晚飯自己燒開水煮掛麵或者回家吃——能鍛鍊!我說不行去飯店吃,父親才說這地方偏,沒有賣飯的,再說了,一天給九十塊錢,去飯店,三頓飯,少說得二十塊錢,太划不來了。我不論說什麼,父親總能找到冠冕的理由駁斥我,最後,父親生氣了,說話的分貝提高了幾倍,說通話時間長了,電話費也是要錢的!說著就要掛電話,我只能再三強調要父親照顧好自己。我不在跟前,也只能如此了,不然,還能怎麼樣呢?內心隱隱的痛,這就是我們的父輩呀,論算賬比誰都清,絕不多耗費一分;論花錢比誰都嗇,只是僅僅針對自己;到孩子比誰都親,只差沒有掏心挖肺;生活中,一點一滴一針一線地省,唯獨不省自己的力氣;遇有事,砸鍋賣鐵竭盡全力資助孩子,唯獨忘了也該投資自己。

可我們做子女的,又是怎樣的呢?像我嫁得老遠,平時顧不上照顧父親,偶爾回家買點東西留點錢,父親嫌我亂花錢,又總是堅決不要我的錢,臨走還要給我帶許多自己種的菜、自家榨的油、自家糧食磨的面、親手做的好吃的……雜七雜八,林林總總,後備箱總要塞滿。我嚷嚷著這是“把石頭往山裡背”,在哪兒都能買到,呵斥父親囉囉嗦嗦,父親總是會說:“自家的東西吃著放心!用時髦的話講都是那什麼來著?哦,對了,綠色產品,有機無公害!你吃吃看嘛!”看著父親期待的眼神,聽著父親祈求的口吻,還有那擋不住給你裝東西的雙手,我還能怎麼樣呢?只有統統帶走了。這時,父親就會滿面笑容,誇我聽話了。

我又想起了中午那個只買臊子湯來泡饃的老人,他也是做父親的吧,他打工掙錢,又捨不得花錢吃好飯,他是為什麼呢?想起他,也想起了我的父親,想起中國千千萬萬個和我父親一樣吝嗇又大方、算計又無私、渺小卻偉大的我們的父輩們,內心隱隱的痛!

馬偉紅:臊子湯泡饃的老人

相關推薦

推薦中...